济州城的暮春被马蹄声惊醒,乌骓马驮着林冲与李师师踏碎晨雾。李师师的红裙裹着他的腰,鬓边珍珠坠子蹭过他未愈的剑伤,却在望见城门楼时笑出声——檐角悬挂的红灯笼尚未撤去,正是王伦为庆功所悬,此刻倒成了天然的喜兆。
“林教头,你瞧这城像不像披了红妆?”她指尖划过他铁甲的纹路,那里还留着与蟒蛇搏斗时的齿痕。林冲勒住缰绳,低头见她睫毛上凝着露水,忽想起护送途中她用嘴喂他喝露水的模样,耳根霎时泛红。乌骓马似乎懂得主人心意,踏得更急,铁蹄在青石板上敲出“嗒嗒”的节奏,惊飞了屋脊上的灰鸽子。
王府门前,王伦身着玄色锦袍早己等候多时,腰间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冲翻身下马,双膝重重跪地,铁甲碰撞声惊得两侧守卫屏息。“王爷!”他声音嘶哑,额头几乎贴地,“末将擅自带李姑娘归来,违抗圣命,甘愿领罪!”身后李师师见状也要下拜,却被王伦快步上前扶住。
王伦伸手握住林冲颤抖的肩膀,用力将他拉起:“贤弟这是要折煞我?”他目光扫过林冲身上新添的伤痕,又落在李师师鬓边凌乱的发丝上,忽而长叹一声,“那临行前,我便说过‘护好自己’。如今你二人平安归来,何罪之有?”说着,他指了指林冲肩头渗血的绷带,“倒是这伤......”
“王爷,”林冲喉结滚动,“末将一路上,无数次想着若因我连累梁山......”
“休要再说!”王伦猛地拍向他后背,震得林冲踉跄半步,“你我兄弟,性命相托!今日起,这济州城内,无人敢动你们分毫!”他转身望向李师师,眼中笑意温暖,“李姑娘,既入我梁山,便是自家姐妹。”
李师师眼眶泛红,福了福身:“多谢王爷......”
“还叫什么王爷!”鲁智深的大嗓门突然从门内传来,胖大和尚拨开人群,手里禅杖挑着两串红绸,“洒家早把林教头的宅子收拾妥当了,今晚就办喜事!”话音未落,潘金莲与扈三娘己簇拥着李师师往内院走去,梁红玉抱着绣帕跟在身后,叽叽喳喳说着要给新娘子梳妆。
林冲的府邸原是济州知州官署,朱漆大门上还留着“清正廉明”的匾额,此刻却被鲁智深用禅杖挑了,换上李清照手书的“林府”木匾。府内早己张灯结彩,潘金莲与扈三娘正踩着梯子挂红绸,两人争着把最大的绣球挂在垂花门正中,惹得下方的董平首笑:“二位嫂嫂当心些,莫把梯子晃塌了!”梁红玉抱着一捆绣帕路过,帕子上绣着并蒂莲,正是她与韩世忠连夜赶制的贺礼。
正厅内,王伦亲自铺着红毡,玄色锦袍袖口沾着金粉——那是他今早磨墨时不小心蹭上的。“贤弟,”他拉住刚下马的林冲,指着廊下挂的喜联,“易安居士这字写得如何?‘铁枪曾护红颜劫,锦帐今迎碧玉人’,把你俩的事都嵌进去了!”李清照闻言从屏风后转出,手里还握着沾墨的狼毫,瞥见李师师微红的脸颊,笑道:“快些进去吧,朱淑真先生在里间教你梳妆呢。”
后院的花厅早己被改作喜房,朱淑真正将凤冠往李师师头上戴,珍珠流苏垂落,映得她面若桃花。“这冠是我按《东京梦华录》里的样式改的,”朱淑真替她理好鬓发,“你瞧这凤凰衔的红宝石,可是关胜将军从辽人手里夺来的。”窗外忽然传来喧哗,只见鲁智深扛着一坛酒闯进来,身后跟着西门庆与潘金莲,两人捧着一套银质酒具,正是西门庆用玄铁棒熔了半数家当打造的。
未时三刻,喜宴开席。林冲的府邸庭院里挤满了人:卢俊义与关胜并坐主桌,银枪与大刀交叉靠在桌边;呼延灼正给董平看连环马的新护具,两人争执着金兵的软肋;石秀与杨雄在廊下比划拳术,时迁倒挂在横梁上偷取果盘里的荔枝,惹得石进拍案大笑。王进抱着一捆兵书走来,原是要送林冲,却被鲁智深拽着灌酒,花白胡子上全是酒渍。
“今日不醉不归!”王伦举起酒碗,声如洪钟。众好汉轰然应和,酒碗碰撞声震得檐角铜铃乱响。李师师换了身绯红褙子出来敬酒,腰间系着李清照送的锦带,上面绣着朱淑真写的“宜室宜家”。她走到林冲身边时,他正被西门庆灌酒,慌忙伸手去拦,却不小心碰倒了酒碗,引得众人哄笑。
就在此时,密探突然从角门闯入,黑衣上还沾着黄河的泥沙。王伦接过蜡丸拆开,脸色霎时沉如铁石。宋徽宗的御笔在黄绢上透着杀意:“限三日将李师师解京,否则以谋逆论处。”厅内喧哗骤停,关胜的青龙偃月刀“哐当”杵地,惊得杯盏乱颤;卢俊义捏碎了手中酒碗,瓷片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呼延灼猛地站起,连环马的缰绳被攥得吱呀作响。
“王爷,”林冲按住剑柄上前,“末将夫妇这条命是梁山给的,要杀要剐——”
“说什么傻话!”王伦将圣旨掷于火盆,黄绢卷着御笔字烧成灰烬,“我王伦的兄弟,想娶谁便娶谁!”他转身抓起案上的狼毫,在红毡上疾书:“兄弟情义重如山,圣命难拆并蒂莲!”火漆封印时,朱砂印在烛火中如滴血,映得满堂英雄的脸都泛着红光。
鲁智深突然将酒坛砸在地上,碎瓷片溅起时他己掣出禅杖:“首娘贼的昏君!洒家这就去东京把那鸟皇帝揪来!”董平双枪相击,枪缨上的铜铃震得人耳膜发疼:“某愿领铁骑踏平汴京!”西门庆玄铁棒往地上一顿,青砖应声而裂:“敢动我兄弟媳妇,先问我这铁棒答不答应!”
王伦望着满堂怒目圆睁的好汉,忽然大笑。他走到林冲与李师师面前,亲手将两杯酒递过去:“今日是你俩大喜,天大的事也先喝酒!”众人轰然叫好,酒碗再次碰在一起,这次的声响比先前更响,震得梁上的红绸都在颤动。李清照与朱淑真正在收拾喜房,听见前院的欢呼,相视一笑。前者在竹简上写下:“金诏难拘鸾凤志”,后者接过笔续上:“英雄自有山河盟”,窗外的夕阳恰好照在竹片上,将墨迹染成血色,恰似济州城头即将升起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