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腚神怒火罐”的恶臭余韵，如同跗骨之蛆，在苦水村上空盘旋了整整三天。那股子混合了强酸腐蚀、皮肉焦糊和硫磺地狱的复合型气味，霸道地渗透进每一寸泥土、每一根茅草，甚至连新浇的“苦水金汤城”冰壳都仿佛被腌入了味。村民们走路都下意识地屏着呼吸，吃饭时总觉得碗里飘着那股子邪味儿，连最馋肉的半大小子，看着分到的肉干都少了三分胃口。
“林爷...这‘仙气儿’...啥时候能散啊？”李二狗苦着脸，捏着鼻子凑到祠堂土屋门口，瓮声瓮气地问。他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腌透了，放个屁都带着“怒火罐”的余威。
屋里没人回答。
土屋炕上（用抢来的厚实羊毛料子和干草新铺的），林浩蜷缩在狼皮袄里，浑身筛糠般发抖。他脸色潮红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呼出的气息滚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气。右手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布条，此刻隐隐透出黄红色的脓液痕迹，边缘红肿发亮，像个随时要爆开的烂桃子。屁股上的伤也凑热闹似的，隔着厚布条传来阵阵闷痛和灼热。
伤口，到底还是发炎了。连日来的奔波、激战、剧痛和那“刮锅水”疗伤的极端刺激，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抵抗力。寒气顺着腚沟子伤口往里钻，点燃了积压的病灶。
“水...冷...”林浩紧闭着眼，无意识地呻吟着，牙齿得得作响。
莲娘端着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凑到炕边，小脸上满是焦急和恐惧：“哥...喝水...”
林浩毫无反应，只是抖得更厉害了。
“林爷这烧...退不下去啊...”负责照看的老婆子摸了摸林浩滚烫的额头，愁容满面，“伤口...怕是‘发’了...这可咋整...咱也没好药...”
李二狗也顾不上“仙气儿”了，挤进屋，看着林浩那副模样，急得首搓手：“要不...再用‘刮锅水’给林爷刮刮？上次不就好使了吗？”
“放屁！”老婆子瞪了他一眼，“上次是刮外面的烂肉！这回是里头‘发’了！再刮？你想把林爷的腚首接刮没喽？”
“那...那咋办？”李二狗没主意了。
“凉水！用凉水擦身子！降降温！”老婆子当机立断。
很快，一盆刚从井里打上来、还带着冰碴子的水端了进来。老婆子拧了块冰冷的湿布，开始给林浩擦拭滚烫的额头、脖子和手臂。
“嘶——！”冰冷的刺激让昏迷中的林浩猛地一哆嗦，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他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像是要躲避那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冰与火的煎熬中，林浩的意识彻底沉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炸裂！
他一会儿感觉自己坐在震耳欲聋的酒吧卡座里，震动的低音炮敲打着心脏，五彩斑斓的射灯晃得人眼花，手里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一个穿着清凉、画着浓妆的妹子笑嘻嘻地凑过来，红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声音却被巨大的噪音淹没，只能看到那鲜艳的唇形一张一合...
画面猛地撕裂！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变成了蛮族骑兵冲锋时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冰冷的雪沫子代替了五彩射灯，劈头盖脸地砸来！身下不再是柔软的卡座，而是颠簸冰冷、磨得腚沟子生疼的破门板！豁口的柴刀劈开蛮兵肮脏的皮袄，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喷溅在脸上...
“杀——！”林浩在昏迷中发出一声嘶哑的、充满戾气的低吼，右手无意识地抽搐着，仿佛还握着那把柴刀。
“哥...哥你别吓我...”莲娘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林浩没受伤的左手。
混乱的战场画面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死寂冰冷的幽蓝。
是黑石崖下那个冰窟窿！
熟悉的、带着金属锈蚀和古老机油味的寒气包裹着他。洞壁上厚厚的、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层近在咫尺，冰冷的光晕扭曲着空间。那低沉的、如同巨兽在冰层深处喘息的嗡鸣声，此刻变得无比清晰，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又一次“站”在了那个巨大冰洞的中央。前方，那被厚重蓝冰包裹的、如同山岳般的巨大铁疙瘩（冰封的战争机器）静静地矗立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层上蛛网般的裂纹比上次更多了，幽蓝的光芒如同活水般在裂缝中流淌。
但这一次，吸引林浩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巨大铁疙瘩胸口位置——那块曾经被他“腚刹”撞过、缓缓开启过的巨大金属护板！
护板没有完全闭合，留下了一道狭窄的、向内凹陷的幽深缝隙。浓得化不开的幽蓝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从那缝隙中汹涌地流淌出来！
透过那道缝隙，林浩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穿透了层层叠叠、被冰霜覆盖的复杂金属结构，猛地“撞”进了那个被半透明冰晶冻结的操作台空间！
冰晶内部，那个模糊的、带着头盔的人形轮廓，依旧保持着抬臂按向操作台的姿势。
但这一次，林浩“看”清了！
头盔之下，那张被冰霜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竟然和他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带着一丝被生活磨砺前的桀骜，只是眼神空洞，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蓝色！
更让林浩灵魂颤栗的是，那人形抬起的手臂，那按在操作台上的手掌！在他手掌按压的位置，一个圆形的、带着玉质光泽的按钮深深凹陷下去！那按钮的形状...赫然与他右手掌心的灼伤疤痕...一模一样！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宏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冰封人形处，顺着某种无形的连接，狠狠灌入林浩的意识深处！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纯粹的感觉和破碎的指令！
冰冷！孤寂！如同在宇宙真空中漂泊了亿万年！
绝望！能量枯竭！核心即将熄灭！
最后的目标！锁定！启动！
归航！坐标校准...失败...失败...失败...
警告！强行启动...不可逆损毁...
...休眠...等待...指令...
...检测到低序列能量共鸣...非授权接触...
...清除...或...同化...
“呃啊——！”现实中，炕上的林浩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右手那的伤口处，包裹的布条瞬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撕裂！一股粘稠的、带着幽蓝光泽的脓血混合着组织液，如同喷泉般飙射出来，溅了炕边的莲娘和老婆子一脸一身！
“哥——！”莲娘吓得魂飞魄散。
“血！蓝色的血！”老婆子看着溅在自己手上的蓝黑色粘稠液体，发出惊恐的尖叫。
林浩的身体重重摔回炕上，剧烈的抽搐渐渐平息，只剩下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依旧昏迷着，但紧皱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些，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一点。右手那撕裂的伤口处，翻卷的皮肉边缘，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冰层深处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伤口流出的不再是脓血，而是一种带着奇异冰凉的、半透明的淡蓝色粘液，覆盖在创面上，带来一种奇异的麻刺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