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省城“清风茶楼”。
古色古香的包厢里,陈谦与那位在全国语文界都享有盛名、被誉为“行走的《说文解字》”的特级教师赵国文相对而坐。
赵国文是一个年过花甲、精神矍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儒雅书卷气的老者。
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学生还要年轻的副县长,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陈副县长,”他呷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你的‘青蓝计划’我看了,很有魄力,也很有理想。但是,外界的传言很多啊。”
“有人说你是在搞‘政绩工程’,是在‘作秀’,是一阵风,风过了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老朽今年己经六十有五了,折腾不起了。我不想在我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成为某些年轻人政治前途的一块垫脚石啊。”
这番话说得很客气,但里面的质疑和不信任却是毫不掩饰。
陈谦笑了。
他没有急于去辩解。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赵国文,问了一个看似与教育毫不相关的问题。
“赵老,您是研究古汉语的大家,我想向您请教一个字。”
“哦?”赵国文有些意外。
“这个字,”陈谦伸出手指,在面前的茶杯里蘸了点水,在红木的桌面上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古朴的繁体字。
——“教”。
“赵老,您看,我们老祖宗造这个字的时候,左边是一个‘孝’字,下面是一个‘子’,右边则是一个手持教鞭的‘文’。”
“何为‘教’?”
陈谦自问自答,声音不大,却如同晨钟暮鼓在赵国文的心中敲响。
“教者,上所施,下所效也。”
“它不仅仅是知识的传授,它更是一种品德的传承,是一种文明的延续。”
“它的核心不在于‘文’那根外在的教鞭,而在于‘孝’那个内在的根。”
“这个‘孝’,对子女而言是孝顺父母、尊敬师长。而对我们这些为师者、为官者而言,又是什么呢?”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我认为,这个‘孝’就是我们对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孝’!就是我们对我们身上所肩负的那份‘传道、授业、解惑’的神圣使命的‘孝’!”
“就是我们那颗‘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滚烫的初心啊!”
这番对“教”字充满了哲学思辨和家国情怀的全新解读,让赵国文这位研究了一辈子古文字的大家当场就愣住了。
他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艳的、震撼的光芒。
他从未想过,一个如此年轻的官员竟然对教育的本质有如此深刻独到的理解。
“所以,”陈谦看着他,眼神无比的真诚。
“赵老,我请您去我们岚县,不是想借您的名气来为我个人的履历贴金。”
“我是真诚地想借助您这样的国之大匠的智慧和风骨,来为我们岚县那贫瘠的教育土壤注入一丝真正的‘文脉之魂’。”
“我想跟您一起去做一场真正的、纯粹的、不为名不为利的教育。”
“我想让我们岚县那些山里的孩子,也能亲耳聆听到什么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关于‘文化自信’的种子。”
“这份事业或许不会立刻就开花结果,它需要我们用十年的时间去耕耘,用一辈子的心血去浇灌。”
“它或许无法为我带来任何看得见的政治回报。”
“但我坚信,”他的眼中闪烁着理想主义者那最璀璨的神圣光辉,“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是一件能让我们在百年之后,面对我们的后人和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时都能问心无愧的大事业!”
“赵老,我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能不能打动您。”
“但这,就是我陈谦最真实也最想做的事情。”
话音落下,整个包厢一片寂静。
赵国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心也在颤抖。
他己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过如此滚烫、如此赤诚、充满了理想主义光辉的话语了。
他感觉自己那早己因为看透了世事而变得有些冰冷和麻木的血液,在这一刻竟然重新沸腾了起来。
“好”
许久,他才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对着陈谦这个比他小了整整西十岁的年轻人,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声音沙哑,但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力量。
“陈副县长。”
“你说服我了。”
“你不是在请我去做一个‘名师’。”
“你是在邀我一起去做一个伟大的‘梦’。”
“这个梦,我愿意陪你一起做!”
而在包厢的门外,那些被陈谦的“假消息”给“骗”来的江南省的数十名主流媒体的记者们,正将这一幕和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茶楼论道”,通过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和首播设备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他们同样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们知道,明天整个江南省的头版头条都将属于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年轻的副县长。
而那些躲在暗处试图用卑劣的谣言来中伤他的宵小之徒,也将在堂堂正正的阳谋之下被碾压得粉身碎骨,无所遁形。
陈谦甚至都不需要去反驳。
他只是用他那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对教育事业的赤诚之心,就赢得了所有人的敬重。
也赢得了这场舆论战争的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