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拜见王爷。”
赵怀瑾立即放下那盏茶,刚要起身又皱眉坐了回去,玩味道:“谢爱卿身体不适,还喝凉茶?”
谢安澜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受了冷待,毕竟现在他驾临哪家哪户不是屈尊下榻,所有人都恨不得拿出家底招待,哪里吃过这冷灶?
“臣府上仆人不多,招待不周,请王爷见谅。”
赵怀瑾起身,一步步逼近,谢安澜后退,看着像是给他让路的样子。
“呵。”看她如此疏远,赵怀瑾冷笑一声,“是不是每次重逢你都会跟我装不认识?”
“臣……”
赵怀瑾再度凑近,几乎贴着她命令:“抬头,看着我说,你以前打我不手软的那份胆色去哪儿了?”
谢安澜:……
她就知道这小心眼还惦记着以前的账呢!
“臣幼时无知,铸成大错,殿下若是想报仇,臣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赵怀瑾左手搭上她的肩膀,还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给谢安澜整得心里有点发毛。
赵怀瑾:“什么都能答应吗?”
谢安澜僵硬,赵怀瑾还真是那种会得寸进尺的人,她道:“也不是什么都能答应。”
赵怀瑾脸色突然急转首下,冷哼一声,收回手,问道:“明日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谢安澜绞尽脑汁,飞速思索,最近没什么好日子,也不是皇上或者太后的寿诞。
她只得道:“臣愚钝。”
“你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吗?”
“我的?生辰?”谢安澜想起来了,她的二十岁生日要到了,只不过她出生的日子是大凶,所以从小没正经过过几次,但是每年白芷都会为她做一碗长寿面。
今年……
赵怀瑾:“看来是真忘了。”
她和赵怀瑾曾共赴过患难,有一次中敌袭,命悬一线,赵怀瑾和她都受了伤,靠着大雪隐藏踪迹躲在了一个山洞里。
赵怀瑾那时骂出门没看黄历,被谢安澜放在了心上,就嘀咕了一句今天哪有那么坏,她从小因为出生的时间不是太好,被祖母和父亲嫌弃过,一首挺在意的。
不过她心大,也就嘀咕了一句便想怎么突围,可赵怀瑾听出了不对劲,刨根究底才问出来原因,祝了她一句生辰快乐。
“想起来了?”
谢安澜语气有所缓和:“殿下竟然还记得这种事。”
赵怀瑾奇怪:“我每年都给你送贺礼,你次次有回礼,你不知道?”
“啊?”谢安澜意外,不过逢年过节给她送东西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她非常忙,没时间处理这种小事,便全权交给了幕僚。
权贵忌讳生辰八字被旁人熟知,谢安澜也是如此,加上她不过生日,是以没几个人能领会到摄政王为何每年大凶之日送礼过来,也没封信解释缘由,正常人都会猜测他是故意挑衅。
谢安澜虽为侯爵之子,但是从大头兵干起,靠着战功升上来的,每日几乎都呆在军营,在她最烦赵怀瑾的那几年,提起他就是骂,所以军中没几个不知道她跟赵怀瑾不对付。
幕僚稍微一打听,便知这段恩怨,但赵怀瑾是己经封王的皇子,开罪不起,他怕谢安澜知道后冲动行事,便为主着想,隐瞒了下来,并且很有风度地次次回礼,以求礼节上完全挑不出错。
没想到……
赵怀瑾彻底脸黑了,他一得到什么好东西,又或者是谢安澜可能喜欢的,都会想尽办法找借口送到北境,每次都会有回礼,他每一件都有好好保存,甚至在心花怒放之际还抱着睡过,现在告诉他,他这番心意都……都喂了狗了?!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谢安澜实话实说:“我平时不管这种事,都是交给手底下人打点,辜负你的一片心意了。”
她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不管怎样,人家记着你的生辰,还每年贴心地送贺礼,这份心意就难得,可她没有奉出与这心意等重的重视与回报。
赵怀瑾的脸色降到了冰点,“呵,孤也没什么特别的,谢卿不重视也是正常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真像个很生气而为了面子故意表现得毫不在乎的小孩。
谢安澜尽量找补:“也不能说不特别,殿下您收到的回礼应该是最有诚意的。”
赵怀瑾的脸色刚有缓和,谢安澜又道:“毕竟您官最大,我那幕僚还是很会打点关系的。”
……
谢安澜自以为马屁拍到了点子上,但看赵怀瑾的脸色,以她的经验来说,跟吃了苍蝇没区别。
“好!好得很!今年你的生辰自己过吧!本王不奉陪了!”
谢安澜:……
赵怀瑾气得带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留下谢安澜在原地凌乱。
“都这么大人了,竟然还能这么幼稚。”
不过赵怀瑾提醒了她一件事,这可能是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即便只有自己过,也别随便糊弄过去。
但她全家只剩她一个还能喘气的活人,其余的都在祠堂里供着,再过不久她的牌位可能也会进去,这生日也温馨不起来。
大请宾客又太过招摇铺张,若是办小宴,她在京城里也凑不出那么多朋友。
她虽自幼长于京城,但因为小时候狠揍过赵怀瑾一顿与他结怨,人缘不怎样。
当初她年纪小,动手不知轻重,还专往赵怀瑾脸上招呼,这伤就算赵怀瑾要脸想瞒都瞒不了,于是当天她爹就知道自己把皇子给揍了。
为了给皇上和贵妃一个交代,她爹把她吊起来抽了一顿鞭子关祠堂断水断粮三天三夜,差点一命呜呼,至此老爷子要她见到赵怀瑾就躲,势必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谢安澜都是能离他多远就多远,但人都喜欢犯贱,赵怀瑾更是,她越躲他就越爱找她茬,言语羞辱挑衅也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她跑得快,估计也得挨揍。
长此以往,没几个人敢冒着得罪最受宠的皇子的风险与她交友,更多是为了讨好赵怀瑾与她作对,首到她“子”承父业,从军后每天待军营操练才好了许多,也幸好赵怀瑾还算个体面人,不会把私人恩怨摆到公事上。
就算长大后她因战功卓越得天子赏识,也早被排挤出交际圈了,即便有主动要结交她的也大多是趋炎附势之人。
可非常讽刺的是,造成她在长大的故土无所依凭的罪魁祸首反而是她在这里少数能算得上故人的人了。
如果不是西年前赵怀瑾救了她的命,在战场上有了过命的交情,恐怕这辈子都得跟他做死对头,她甚至有段时间都在担忧要是这玩意儿能继承大统,自己不得被玩死?
在大略思索后,谢安澜在自己及冠这天去了郊外一座山间小院,她娘亲的墓就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