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中,人狼刚刚在青石板上重立规矩,然而三辆日军卡车的出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一场新的危机正悄然降临。立春后的第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却无法浇灭那从地心深处燃起的地火。这场地火,如同一条愤怒的巨龙,在地下蜿蜒前行,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炽热与毁灭。
杆子踩着滚烫的火山岩,每一步都能听到靴底发出的焦糊声,那声音仿佛是大地痛苦的呻吟。三日前那场雷劈分界树的大火,如同一个导火索,顺着老矿洞一路烧进了地脉。如今,整座野狼谷就像一口烧红的铁锅,裂缝里不断喷着硫磺味的毒烟,那毒烟弥漫在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
“老叔!这疙瘩要塌!”青皮焦急地喊道,同时一把拽住杆子往后拖。他们脚下,一道三指宽的裂缝正“嗤嗤”往外窜着蓝火苗,那火苗跳动着,仿佛是恶魔的眼睛。这是日军留下的废矿井里泄露的瓦斯,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狼孩突然从硝烟里钻了出来,他的脸上抹着黑灰,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狼筋绳。他喉咙里滚出一串古怪的音节,那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同时手指向山谷东侧。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有座被炸塌的炮楼,铁轨像蛇骨般扭曲着伸向地缝,仿佛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通道。
“小鬼子造的孽......”杆子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中满是愤怒和仇恨。十年前,关东军在这儿挖煤炼铁,把山肚子都掏空了。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不惜破坏这片土地的生态,如今,这片土地终于开始了它的报复。
黎明时分,地火己经形成了一道环形火墙,将村民和狼群紧紧地围困在中间。镜泊湖的冰面上,独耳率领的狼群在左,杆子带的村民在右,中间隔着一条熔岩流淌的“火河”。那火河中的熔岩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沸腾。
狼孩蹲在冰窟窿边,正用日军钢盔舀水浇灭引燃的狼毛。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毅和果敢。突然,冰层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冰层裂开,露出底下翻滚的赤红岩浆,那岩浆散发着炽热的气息,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
铁尾的狼群躁动起来,年轻公狼们龇着牙往人堆里挤,母狼则把幼崽叼到冰层最薄处。它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宁可淹死也不愿被烧焦。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村民们紧紧地靠在一起,手中的武器也握得更紧了。
“听好了!”杆子举起锈迹斑斑的怀表,那是从日军军官尸体上扒来的,“往北走三里地,有条抗联挖的暗渠,咱们从那儿出去!”然而,话音未落,冰层再次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众人面前,岩浆如洪流般涌了出来。
铁尾的狼群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它们在冰面上来回奔跑,发出阵阵狼嚎。年轻的公狼们瞪着血红的眼睛,龇牙咧嘴地往人堆里挤,似乎想寻找一丝生机。母狼们则焦急地叼着幼崽,在冰层最薄的地方徘徊,它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宁可让幼崽淹死在冰水中,也不愿看着它们被无情的大火吞噬。
村民们被狼群的举动吓得惊慌失措,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了。孩子们惊恐地躲在大人身后,发出阵阵哭声。妇女们则大声尖叫着,声音在这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就在这时,独耳突然人立而起,它残缺的左耳在火光中像一面破旗,随风飘动。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和坚定,仿佛己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它缓缓地叼起狼孩手中的筋绳,扭头冲向火墙。
二十多条壮年公狼紧随其后,它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对生存的渴望和对狼王的忠诚。它们踏着燃烧的煤渣,勇敢地跃入火海。瞬间,它们的毛发被点燃,身体被火焰包围,但它们没有丝毫退缩,用自己的身体压灭最猛烈的火头。
“它们......在铺路?”青皮声音发颤,眼中满是震惊和感动。他从未想过,狼群会做出如此壮烈的举动。
杆子猛地扯开羊皮袄,胸口那道狼爪疤正渗出血珠。三十年前,母狼给他留下的这道伤,如今像指南针似的发烫。他抓起猎枪吼道:“爷们儿跟上!踩着狼背过去!”
村民们听了杆子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勇气。他们不再害怕,纷纷跟着杆子冲向狼群搭成的浮桥。熔岩河里浮起了一幕奇观:狼群用躯体搭成了浮桥,烧焦的狼毛结成了一层防火层。村民们踩着狼背狂奔,每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嚎声,但他们没有时间悲伤,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在这紧张的时刻,狼孩突然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他看到自己的同伴们为了生存而牺牲,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他加快了脚步,跑在最前面,为村民们开路。
村民们紧紧地跟在狼孩身后,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狼群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开辟了一条生路,他们不能辜负这份牺牲。在奔跑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地祈祷着,希望能够顺利地通过这座“狼桥”。
当最后一个村民通过浮桥时,狼群己经有一半的成员倒在了熔岩中。它们的身体被烧成了焦炭,但它们的精神却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独耳也受了重伤,它的身体被火焰烧得伤痕累累,但它依然坚强地站在那里,守护着自己的同伴。
村民们安全地到达了对岸,他们纷纷转身,看着那座由狼群的生命搭建而成的浮桥,眼中满是泪水。他们知道,是狼群的牺牲换来了他们的生存,这份恩情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
杆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了三十年前与狼群的那场恩怨,想起了母狼给他留下的那道伤疤。如今,狼群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它们的善良和忠诚,他心中的仇恨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谢谢你们......”杆子默默地在心中说道。他知道,人与狼之间的关系从此将发生改变,他们将不再是敌人,而是朋友。
日落前,幸存者们终于抵达了安全区。杆子开始清点人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当他数完最后一个人时,突然发现狼孩不见了。他的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狼孩!狼孩在哪儿?”杆子焦急地喊道。村民们也纷纷西处寻找,但却没有发现狼孩的踪影。
“不好,他肯定是回去了!”青皮突然说道。他想起了狼孩对独耳的感情,知道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独耳死去而不管。
杆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折返火场。当他赶到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狼孩正跪在岩浆凝固成的黑曜石上,徒手刨挖着。他的双手己经血肉模糊,指甲也脱落了一片又一片,但他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挖到三尺深时,狼孩捧出个焦黑的狼头骨。是独耳!头盖骨上还钉着半根日军铁蒺藜。少年突然仰天长啸,那动静不像人也不像狼,倒像千百冤魂的合鸣。
地缝里"轰"地喷出最后一道火柱,将狼骨熔成琉璃状的物质。青皮后来在县志里查到,这叫"雷公墨",萨满说能通阴阳两界。
_——"当大地用烈焰清算旧账,幸存者才能在灰烬里重写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