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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的暮色像被揉皱的蓝布，浪头裹着咸腥的风拍在船舷上。
陈骁站在“镇海号”的望楼上，玄铁鳞甲被雨水浸得发亮。他望着海平线上那片黑黢黢的船影——二十艘挂着“福兴号”旗号的商船，正顺着潮水往长江口驶来。这是他亲自押运的秋粮，三十万石新米，要运去应天府赈济灾民。
“将军，风向变了！”
大副阿海的吼声响彻甲板。陈骁眯起眼，果然见原本顺流的船队突然打了个旋儿，最前面的“福兴一号”船帆剧烈摇晃，像被无形的手拽住了尾巴。
“有埋伏！”陈骁抽出镇海剑，剑锋挑开雨帘。他的目光扫过船舷两侧——平时巡逻的哨船不见了，连海鸥都躲进了云层里。
“将军！左舷发现火船！”
瞭望手的尖叫混着炸雷。陈骁转头，只见三艘蒙着油布的木船从岛礁后窜出，船头堆着浇透桐油的柴堆，火折子己经点燃。火舌舔着油布，“轰”地窜起两丈高，照得海面一片猩红。
“撞上去！”陈骁大喝一声，“放火箭！”
镇海号的弩手们迅速点燃火箭，可那三艘火船却像疯了似的首冲过来。陈骁这才看清船舷上的标记——不是普通海盗的骷髅旗，是北蛮狼首旗！
“北蛮余孽？”他咬牙，想起三个月前雁门关外的血战。呼延拓的败军逃进东海，与当地海寇勾结，专劫官粮。此刻这三艘火船，分明是要烧了他的运粮船，断了大昭的赈灾线！
“将军！右舷也有船！”
阿海的声音带着哭腔。陈骁再转头，右侧的海平线上又冒出十五艘船——船身裹着伪装网，此刻正扯下渔网，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弩孔。
“是福兴帮！”陈骁的瞳孔骤缩。福兴帮是长江口最大的私盐贩子，上个月刚被他抄了三个盐仓。原来他们早和北蛮勾上了，专等官粮船经过，来个“黑吃黑”！
“放连弩！”陈骁抽出令旗，“前甲板架‘震天雷’！”
可己经晚了。最前面的“福兴一号”撞上了镇海号的左舷，船头的铁锚钩住船板，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船上的北蛮人嗷嗷叫着，将点燃的火把扔进镇海号的货舱——那里堆着刚收的秋粮，最是易燃。
“将军！货舱起火了！”
火苗顺着麻袋往上窜，很快吞没了半舱新米。陈骁的铠甲被火星烫出一个个洞，他挥剑砍断钩住船舷的铁链，却见“福兴一号”的桅杆上，北蛮头目正举着弯刀大笑：“陈将军，这趟官粮，咱们替大昭‘保管’了！”
“保管？”陈骁的剑指着他咽喉，“你当大昭的水师是泥捏的？”
他突然跃上对方的桅杆，镇海剑划出寒芒。北蛮头目慌忙举刀抵挡，却听“咔嚓”一声——陈骁的剑竟劈开了他的弯刀！
“你……你使的是……”
“太祖爷的‘破阵剑’。”陈骁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太祖爷用这剑劈过漠北的狼旗，你北蛮的破刀，也配挡？”
头目瞪圆了眼，正要再砍，突然被一支弩箭贯穿胸口。陈骁转头，见阿海举着改良的连弩，箭头上还沾着“震天雷”的火药粉。
“将军！火船被冲散了！”
“福兴帮的船在撤！”
甲板上的喊声响成一片。陈骁低头看向脚边的火苗——货舱的火己经被扑灭，损失的粮食不过千石。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突然笑了：“好个双蛟断漕，合着北蛮和福兴帮，倒成了两条喂不熟的狼。”
阿海凑过来：“将军，要不要追？”
“追。”陈骁将剑收入鞘中，“但先让伙夫把剩下的粮食搬去‘福兴二号’——那船的船主，是福兴帮的二当家，上个月还跟我喝过酒。”他指了指海平线上那艘正往西北逃的船，“告诉二当家，明儿我带镇北军去‘拜访’福兴帮的总舵。”
暮色渐浓时，镇海号拖着冒烟的船体往长江口驶去。陈骁站在望楼上，望着海面漂浮的碎木片和烧焦的狼首旗，轻声道：“传朕旨意。”
“陛下？”随侍的太监捧着密报凑过来。
“着水师提督率五千玄甲卫，即刻封锁长江口；着监察司查福兴帮与北蛮的勾结，凡涉案人员，抄家充公；再着户部——”他顿了顿，望着逐渐亮起的星子，“开常平仓，先拨五万石粮去应天府，让百姓过个暖冬。”
太监应了声，转身要走，却被陈骁叫住：“等等。”他从怀里摸出块碎陶片，“这是从火船里捡的，上面有福兴帮的暗号。告诉陈薇，让她顺着这线索，查查宁国公府的私盐生意——”
他的目光扫过海面，像刀一样锐利：“有些狼，总以为藏在暗处，就咬得到大昭的喉咙。可他们忘了，大昭的刀，从来不是藏在鞘里的。”
夜风卷着海腥味扑来，陈骁摸了摸腰间的龙纹玉玦。玉玦里嵌着半块虎符，与雁门关外挖出的金库里的虎符合上时，会发出清越的鸣响。那是太祖爷当年平北蛮的信物，也是他此刻的底气。
而在千里外的福兴帮总舵，二当家正捏着那封染血的密信。信上是北蛮头目的字迹：“陈骁中伏，官粮被焚，速取余粮。”他望着窗外翻涌的海浪，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那火光里站着的陈骁，不像是个人，倒像是尊淬了火的刀。
而此刻的陈骁，正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望着远处的灯火。他知道，这海上的风波才刚开始，但大昭的船，从来不会被浪头打翻。
因为船上载着的，是千万百姓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