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之密室的青铜灯树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影子,他的指尖沿着星轨图上"大楚"与"沧澜"交界的裂痕划过,烛火映得眼底泛着冷光。
跪伏在青砖上的刺客首领喉结动了动,沙哑的声音像锈刀刮过石磨:"苏砚棠查探到虎纹腰牌了。"
"所以才要提前动手。"赵慎之将一卷密报拍在案上,纸页边缘还沾着暗褐色血渍,"明日巳时二刻,王府换岗。"他屈指叩了叩星轨图右下角,"巡卫交接有三分钟空档——足够你们摸到内院。"
刺客首领抬头,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扫过案角,露出半张结着刀疤的脸:"目标?"
"苏氏与世子。"赵慎之扯了扯嘴角,"要同归于尽的死状。"
刀疤男的指节在青砖上叩了三下,算作应诺。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尽头,赵慎之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向墙壁,瓷片飞溅间,碎成齑粉的正是王统领昨夜捡到的半片柳叶镖。
同一时刻,苏砚棠正抱着一摞《九章算术》往栖梧院走。
竹制书匣压得手腕发酸,她刚要换手,腕间系统突然烫得惊人——那是从前只在攻略关键节点才会有的灼烧感。
"警告!
巳时二刻,刺客将换岗。"机械音炸在意识里,震得她脚步踉跄,书匣"哗啦"落地,算筹滚得满地都是。
她蹲下身捡算筹,指腹触到其中一根刻着的小字——是萧承煜昨日教她算军粮时随手刻的"棠"字。
喉间突然发紧,她猛地攥紧那根算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系统,具置。"她在意识里低喝。
黑屏的界面跳出半幅模糊的地图,标红的区域正对着王府东侧角门。
苏砚棠猛地站起身,发间珠钗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
她冲进书阁翻出布防图,烛火映得图纸边缘卷了毛边——果然,巳时二刻正是前院巡卫与内宅暗卫交接的空当,东侧角门的守卫会撤去六人,换防间隙足有三分半。
"小七!"她推开窗,对着院外喊。
正在扫落叶的小书童抬头,竹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苏砚棠扔出个油纸包:"把这个送到世子书房,当面交给他。"油纸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标记——是她连夜画的陷阱分布图,墙角标着绊马索,廊下点着引火油的位置,连假死药的藏匿处都用小楷注得清楚。
小七攥紧油纸包往院外跑,发顶的小揪揪一颠一颠。
苏砚棠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萧承煜说"我信我看到的"时,眼尾那道极浅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替她挡毒箭留下的。
她摸了摸颈间的玉坠,那是系统给的隐藏身份令牌,此刻正烫得像块炭。
后墙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砚棠的耳尖动了动。
栖梧院本就离后墙近,这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闷哼,分明不是巡卫的脚步声。
她抄起书案上的玉笛往门外跑,裙角扫过算筹,那根刻着"棠"字的算筹骨碌碌滚进了案底。
夜行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背过。
不过是在醉仙楼跟人赌了把骰子,输了二十两银子,那债主竟喊来五个带刀的——他摸着腰间只剩半截的剑鞘,又往墙根缩了缩。
"往哪儿跑!"
追喊声近了。
夜行一咬牙,蹬着墙根的杂树翻上了王府后墙。
墙内的竹丛沙沙作响,他刚要往下跳,就看见三个玄色人影贴着墙根移动——为首那人腰间挂着的,正是前朝禁军的虎纹腰牌。
"刺客!"他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后颈一痛。
有只铁钳似的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腰。
夜行拼命蹬腿,靴底蹭掉一块墙皮,"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苏砚棠跑得额角见汗。
后墙的竹丛里传来异响,她隔着三丈远就看见竹枝乱颤,有半截灰布腰带露在外面——那不是王府下人的打扮。
"谁在那儿?"她扬声喝问,玉笛在掌心攥出了汗。
竹丛突然静了。
苏砚棠的心跳得厉害。
她记得系统说过,世界融合时,各时空的规则会混乱——或许夜行的出现,就是混乱的开始?
她摸了摸袖中藏的淬毒银针,一步一步往竹丛靠近。
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一缕极淡的血腥气。
她顿住脚步。
竹丛深处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拖行的摩擦声。
苏砚棠握紧玉笛,指腹按在第二个笛孔上——那是她和萧承煜约好的暗号,一声长音引开注意力,两声短音指示方位。
月光从云后漏出来,照亮竹丛边缘半枚带血的铜钱。
那是江湖游侠常用的信物,钱孔里还系着半截褪色的红绳。
苏砚棠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铜钱,凉意顺着血脉往上窜——明日巳时二刻的刺杀,怕是要提前了。
她将铜钱收进袖中,抬头望向王府正院的方向。
那里的灯笼还亮着,隐约能看见萧承煜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
苏砚棠摸了摸腰间的玉笛,突然想起小时候先生教她的《十面埋伏》——从前只当是曲子,此刻倒觉得,这调子用来引刺客入伏,倒挺合适。
竹影在青砖上织出蛛网似的纹路,苏砚棠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玉笛的竹节里。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胸腔,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方才小七带着陷阱图冲出院门时,她便让厨房提前在东侧廊下埋了引火油,又命杂役在角门墙角挖了半人深的地窖,上面铺着松木板和草席。
此刻那些草席下的火药包,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
风卷着笛声穿堂而过。
她咬了咬舌尖,玉笛贴上唇的瞬间,《十面埋伏》的激越旋律破风而出。
第一声高音拔起时,竹丛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刺客首领的斗笠檐擦过竹枝,露出半只沾着血渍的皮靴。
"追!"沙哑的指令混在笛声里,三个玄色身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苏砚棠倒退两步,裙角扫过廊柱下的铜灯,灯油顺着她方才刻的细痕流到地面——那是引火的导线。
她的目光掠过东侧角门的草席,那里的草叶被夜露打湿,却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反光——是松木板的清漆。
刺客离她只剩五步。
为首的刀疤男突然顿住,黑纱下的眼睛眯成细线:"陷阱?"
"是又如何?"苏砚棠指尖猛按笛孔,最后一个高音撕裂夜空。
与此同时,她屈指弹向廊柱,那滴灯油"啪"地溅在火折子上。
"轰!"
东侧角门的草席腾起橙红色的火焰,松木板"咔"地断裂,三个刺客随着飞溅的火星坠入地窖。
刀疤男旋身挥刀,刀锋砍断了脚边的绊马索,却没注意到后颈的风——那是萧承煜的亲卫从房梁跃下,手中的锁链正套向他的手腕。
"世子!"苏砚棠转身时撞进一道温热的怀抱。
萧承煜的玄色披风还带着夜露的凉意,却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他腰间的横刀出鞘三寸,刀光映得他眼尾的疤痕泛着淡红:"你不该涉险。"
"我若不引他们出来,如何瓮中捉鳖?"苏砚棠抬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
方才小七送来陷阱图时,他便带着亲卫绕到后巷埋伏,此刻发梢还滴着从瓦上跳下来时沾的露水。
刀疤男的锁链"当啷"落地。
他甩脱亲卫的纠缠,手中短刀首取萧承煜后心。
苏砚棠的瞳孔骤缩,袖中淬毒的银针还未出手,便见萧承煜旋身横刀,刀锋与短刀相击迸出火星。
两人在廊下缠斗,刀风卷得烛火忽明忽暗,苏砚棠甚至能看清萧承煜虎口崩裂的血珠,正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
"小心!"她尖叫出声。
刀疤男的短刀擦过萧承煜的左肩,在他颈侧划开一道血口。
苏砚棠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摸到袖中那柄萧承煜送她的匕首——前日她嫌刀鞘硌手,他便亲手将刀鞘改小了半寸。
"接着!"她扬手掷出匕首。银芒划破夜色,精准刺入刀疤男咽喉。
刀疤男的瞳孔逐渐涣散。
他伸手想去抓喉间的匕首,却在触到苏砚棠衣角时顿住。"原来...是你..."他的血沫溅在她月白裙上,像朵开败的红梅,"赵大人说...你只是个...棋子..."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里炸响:"好感度+7%,当前59%。"苏砚棠的指尖微微发抖,却还是稳住声音:"他才是棋子。"
萧承煜按住左肩的伤口,转身将她拥进怀里。
他的血透过衣襟染在她背上,热度却比任何时候都烫:"若不是你提前画了陷阱图,若不是你引他们入伏..."
"我只是不愿看你沉沦。"苏砚棠埋在他颈间,闻见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前日他说"我信我看到的"时,眼尾的疤痕还泛着白,此刻却浸着血,像朵开在伤口上的花,"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定北的雪,我还等着呢。"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暗。
系统界面跳出一行模糊的字迹,像被水浸过的墨:"镜渊裂隙己现。"苏砚棠刚要细看,萧承煜的亲卫己提着灯笼进来:"世子,刺客尸体己抬到偏院。"
"去看看。"萧承煜牵起她的手,掌心的血还未擦净,却将她的手攥得极紧。
偏院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照见刀疤男青灰的脸。
苏砚棠蹲下身,翻开他腰间的革囊。
里面除了半块虎纹腰牌,还有张皱巴巴的纸,墨迹未干:"事成后,取苏氏项上玉坠。"
她的指尖顿在玉坠上。
那是系统给的隐藏身份令牌,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像块烧红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