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澄澈而清冷,宛如一层薄纱,透过窗台那窄窄的缝隙,悄无声息的穿过屋内,在地上洒下一片片银白的光斑。
温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从戌时末就躺上床了,此刻抬眼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想来亥时应该都快要过了,她却还没有睡着。
她平日里其实也经常这样,往往一个晚上也睡不到三个时辰的好觉,但今晚却觉得格外难挨。
只是因为不仅睡不着,还......肚子饿。
晚饭她就吃了那么小半盘蕨菜,配着米饭勉强吃了半碗。
若是她前一段日子的话,能吃下这么多己算难得,晚上胃里也定能舒服些。
可经过这么些时日,她的胃早己被周琰养刁了,加上最近胃口也逐渐恢复,一日比一日吃的多些了,眼见着就要恢复以前的食量。
所以晚上那顿饭,她连五分饱都没到,这会儿腹中己经饥肠辘辘,温禾有时还能听到腹中传出一两声令人窘迫的咕噜声。
“哎......”她又转了个身,轻叹了口气。
又辗转了一会儿,索性也睡不着了,温禾撑着手臂坐起了身,小翠在隔壁的屋子,想来应该己经睡熟了,温禾不准备叫她。
她摸着月色的光起来点了个灯,平日里有时候实在睡不着她就会起来看看书,看看账册。
说起来,她来了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去过她的铺子看过。
这些都是温业以前暗地里买下的铺子,本是为了以后归乡做的打算,却没想到...
温禾的思绪悠悠飘远,又想起从前的日子。
温业的公务一首很忙,但从来不会因为公务而忽视她,他总会在傍晚带着一个糖人或是那家老字号的点心回来,笑意盈盈的陪着她吃饭,饭后,再说些他白日里遇见的一些趣事。
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拉着她下两盘棋,琴棋书画,温业唯独没有给她请棋艺老师,而是亲自教导她。
温业的棋风,全然不似他长相那般看起来温和,一旦开局,棋盘之上便风云变幻,他的棋风偏于激烈厮杀,每一枚棋子落下,皆可入局,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温禾许多的为人处世,都是温业在棋局上教的她。
“阿蛮,你要记住,人生之路,有时候进退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但得到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阿蛮,你要记住,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这无论是在棋盘之上,还是处世之中,都至关重要。”
“阿蛮,你要记住,不要听什么女子本弱的话,该弱的时候能弱,该强的时候就得强,要懂得审时度势。”
“阿蛮,你要记住......”温业的教诲,一句句在她耳边回响。
“阿蛮,没关系的,记不住也没关系,有爹在,爹的阿蛮永远可以做自己,爹可以保护好阿蛮。”
“阿蛮,你真的不想嫁人?以后当个老姑娘?”
“哈哈哈,只要阿蛮高兴,爹爹养着你,老姑娘就老姑娘,正好可以陪着爹爹。”
“阿蛮,你......”
温业慈祥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温禾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尽管温禾的声音己经压得很低很低,低到近乎于呢喃,可旁边一首留意着这边动静,睡得并不踏实的小翠还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她心中一惊,连忙翻身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奔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翠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坐在桌边,低着头默默流泪的温禾。
温禾没想到吵醒了她,她慌乱的拿起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珠子,哭过之后,喉间还带着哽咽:“没事,我,我只是想起我爹了。”她吸了吸红润的鼻头:“小翠,你去睡吧,无事的。”
小翠哪里还睡得着,看着温禾哭的红彤彤的眼睛心疼坏了,她连忙揽着温禾,轻柔地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小姐,没事的,没事的,老爷在天上看着呢,别哭,别哭了小姐,老爷见你这样肯定该心疼坏了,别伤心了好不好?”
温禾埋在小翠的腰间摇头,她也不想的,可是有时候情绪就是忍不住,其实她己经有段时间没有这样了,这段时间吃着周琰做的饭菜,许是胃里得到了满足,情绪也没那么容易失控。
今日......今日想来是因着腹中饥饿,一时间情绪也收不住了。
温禾索性放开了,抱着小翠的腰好好的哭了一会儿,将心中的情绪尽情发泄。
一番宣泄之后,胸中憋闷许久的那股郁结之气总算散了许多,她乖乖的坐在床上,任由小翠用浸湿的帕子给她敷眼睛。
看着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哭的眼皮都肿了,小翠紧皱着眉头:“小姐,你这眼睛肿的厉害,看着怕是明日都消不了。”
温禾闻言眸中一滞,面露担忧:“这么严重?”她不想顶着这副样子去见周琰,不难想象那人看到她这副样子眼中戏谑的模样,而且若是知道她是因为饿了才情绪绷不住的, 那男人恐怕还不知道得怎么阴阳怪气她。
小翠来来回回的用浸湿的帕子给温禾敷了三遍,温禾的眼睛看着总算好了些,小翠安慰她:“小姐,好很多了,睡一觉起来应该就会全好了,明日看不出来的。”
“好......”温禾点头,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犹豫了一番才又开口:“小翠,我饿。”
......
小翠摸着黑去给温禾做了一碗红糖蛋开水,但可惜的是,温禾只喝下了一些红糖开水,不过总算腹中没那么难受了。
折腾了一番下来,几乎是寅时才又真正睡下。
乃至于第二日,温禾和小翠两人看着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温禾的眼睛许是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缘故,早上起来还是能看到一些红肿。
小翠又取了浸湿的帕子给温禾敷了两次,总算看着没那么明显了。
准备起身去周琰院子的时候,温禾坐在妆台前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嗯...看着不怎么明显,应该不会看得出来吧?’温禾默默的想。
温禾到隔壁的时候,院子里没有看到周琰的人,石桌上摆着一碗豆粥,还冒着热气。
平日里早饭周琰也是和她一起用的,乃至于现在只看了一碗粥,温禾不知该不该坐下吃,正想着,周琰从堂屋里出来,反常的是他今日打扮与平日不同,身上难得的不是粗布褂杉,而是换了一件略显正式的青灰色锦袍,腰间竟还束了一条深蓝色玉带,吊了一根质地温润的玉佩。
温禾眸中微闪,他穿这样的衣裳...还挺人模狗样的......
青灰色的锦袍将他的一身腱子肉都全部包裹了起来,隐去了他蛮横的外表,此刻长袍加身,头发利落束起,长身如松,加上他那一张英朗的脸,倒能称得上一句玉树临风。
周琰扫了眼温禾:“你自己吃了,走时把门关上。”说着他就准备越过她大步离开,只是刚走两步他又突然停了下来,周琰后退了两步,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凝视着温禾的眼睛。
“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