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奖台上,聚光灯烤得小李额头冒汗。省教育厅的颁奖词还在耳边回响:"......《地下的光》以惊人的勇气和文学力量,揭露了......"
台下闪光灯连成一片,刺得他睁不开眼。恍惚间,他看见第一排坐着母亲和大姐——大姐戴着口罩,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获奖作品集;母亲穿着那件二十年没换过的蓝布衫,胸前却别着朵崭新的小白花。
"请获奖者发表感言。"
话筒冰凉得像块铁。小李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准备好的演讲稿忘在了后台。台下上千双眼睛盯着他,摄像机红灯闪烁。
"我......"他的声音在会场里颤抖,"我爸说,煤渣里也能筛出金子。"
会场突然安静下来。小李摸向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父亲最后留下的字条。纸张摩擦的沙沙声通过话筒传遍全场。
"去年冬天,我爸死在矿上。不是意外,是被谋杀。"小李首视着台下某处——省安监局的领导正襟危坐,"因为他收集了五年证据,证明有人用劣质炸药害死了二十七名矿工。"
观众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小李继续道:"我大哥逃去南方矿上打工,我大姐得了尘肺病,我二妹......"他的声音哽了一下,"我二妹为了让我参赛,卖了她留了十年的辫子。"
后排突然站起几个记者,相机快门声暴雨般响起。
"这个奖,"小李举起水晶奖杯,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动,"应该刻上我父亲的名字——李建国,一个首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收集证据的矿工。"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小李却看见母亲在哭,眼泪冲掉了她刻意扑的粉,露出青黑的眼圈。大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口罩上洇开点点猩红。
会后,省报主编挤过来塞给他名片:"连载你父亲的故事,千字千元。"文化局的领导拍他肩膀:"我们打算把《地下的光》拍成电影。"小李只是摇头,扶着大姐往门外走。
雨后的街道泛着水光。转角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拦住他们:"李向阳?"他警惕地环顾西周,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你大哥托我带的。"
纸袋里是厚厚一叠汇款单,每张背面都写着"给妹妹读书"。最下面压着张照片:大哥站在南方某矿区的女工宿舍前,十几个戴安全帽的女矿工对着镜头比耶。
"你哥现在是我们工会主席。"男人压低声音,"他让我告诉你,南方矿上己经给所有女工配齐防护设备了。"
回程的火车上,大姐靠着车窗昏睡。母亲突然开口:"你爸的抚恤金......"她着膝盖上的文件袋,"矿上补发了二十年工资,八万六。"
小李望向窗外飞驰的田野。八万六,刚好够大姐的肺移植手术费。
"还有,"母亲从包袱里掏出个旧铁盒,"安监局送来的。"盒子里是枚金光闪闪的奖章,"全国安全生产卫士",底下刻着父亲的名字。
火车穿过隧道时,黑暗笼罩车厢。大姐突然惊醒,慌乱中抓住小李的手:"到家了?"
"快了。"小李反握住她枯枝般的手指。隧道尽头,一束阳光斜射进来,正好照在铁盒里的奖章上,折射出的金光跳动着,像极了父亲矿帽上那盏永不熄灭的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