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镜心感到了丈夫气息的剧烈变化,从绝望的冰冷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她焦急地看向段誉:“誉哥哥?怎么了?是不是有线索了?”
段誉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想立刻冲到澄江府把某个小混蛋揪起来打屁股的冲动。他放下手,表情极其复杂,混合着无奈、好笑、头痛欲裂,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静儿,”他声音干涩,带着浓浓的无力感,“别担心了……豆包他……安全得很。”
朱镜静一愣:“安全?在哪?”
段誉闭了闭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在宝儿手里。”
“宝儿?!”朱镜静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但下一秒,那满心的惊恐和绝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唐感和随之而来的安心。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一软,幸好被段誉及时扶住。她扶着额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的小祖宗啊……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一声不响就把她弟弟给‘拐’跑了?吓死我了!”
“拐?”段誉哼了一声,想起神识里看到的那个舔糖葫芦舔得眉开眼笑的小混蛋,“我看你儿子挺乐意!糖葫芦都啃上了!”
朱镜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板起脸:“不行!得赶紧把豆包接回来!他才多大点,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宝儿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段誉看着妻子脸上重新焕发的光彩,心头也松了下来,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让她玩去吧。有桃夭姑娘在澄江府,还有张先生坐镇,豆包的安全无虞。正好……”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也让小丫头尝尝带孩子的滋味,省得整天无法无天。我们晚两日再去接人,让她先焦头烂额一阵。”
朱镜静想到自家那个精力旺盛、主意比天大的侄女即将面临小魔王的考验,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也好,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夫妻俩相视一笑,太子府内那令人窒息的恐慌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被顽皮孩子捉弄后的无奈和哭笑不得。段誉挥挥手,示意战战兢兢的奶娘和丫鬟们退下:“没事了,世子无恙,都下去吧。”
奶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一场惊天动地的“丢娃风波”,在锁定“真凶”后,竟以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平息了。
澄江府,回春堂后院。
药圃里灵药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张朝正站在一株叶片泛着淡淡银光的灵植前,指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青芒,细致地梳理着叶片脉络。桃夭在一旁的石桌上分拣药材,动作轻柔而专注。团团趴在葡萄架下,小尾巴尖悠闲地一甩一甩。黑眼圈里的小眼睛惬意地眯着。
一片岁月静好。
“哥哥!桃夭姐姐!敏姐姐,木姐姐!我回来啦!还给你们带了个惊喜!”宝儿清脆欢快、带着点邀功意味的声音像颗小石子,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她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了进来,鹅黄劲装上还沾着些许风尘,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西周的“包裹”——正是小豆包。
“宝儿?”桃夭放下药材,翡翠般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笑意,待看清宝儿怀里那明显是个小婴儿时,笑容顿时变成了惊讶,“这是……?”
“锵锵锵!”宝儿献宝似的把裹得像个蚕蛹的小豆包往前一举,得意洋洋,“看!我弟弟!小豆包!可爱吧?我特意从大理带回来的!”
“噗!”桃夭被这“特意带回来”的说法逗乐了,连忙起身迎过去。
张朝也转过身,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个在宝儿怀里扭来扭去的小奶娃。小豆包似乎对这个气息温和、长相好看的“陌生人”很感兴趣,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朝。
宝儿献宝似的把小侄子往张朝面前凑了凑:“豆包豆包,快叫师父!这是你师傅!可厉害啦!”
小豆包自然不会叫,只是看着张朝,小嘴一咧,又露出他那招牌的无齿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宝儿的衣袖上。
就在这时,小豆包突然朝着张朝的方向,努力地伸出两只胖乎乎、藕节似的小胳膊,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小身子在宝儿怀里用力往前拱,目标明确——张朝那身纤尘不染、质料上乘的青衫衣角!
宝儿正得意于弟弟“认师”的积极性,刚想夸两句,就见小豆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张朝垂落的青色袍袖,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流着口水的嘴里!
“唔…噗…噗…”小家伙啃得津津有味,大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口水迅速在张朝那价值不菲的衣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宝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桃夭掩着嘴,肩膀微微耸动。
大黄从假寐中抬起眼皮,暗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小崽子胆儿真肥!)
团团也停下了啃竹笋的动作,黑眼圈里的小眼睛瞪得溜圆,似乎在评估这个新来的“小东西”的“战斗力”。
“……”
真是熊孩子,张朝无语了,看着自己衣袍上那团迅速扩大的口水印,再看看那个卖力啃咬、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的奶娃娃。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宝儿那张写满“完蛋了”三个字的小脸上,脑壳痛,两个熊丫头就够了,又来一个熊孩子。薄唇轻启,温润的嗓音响起:
“再啃,”他顿了顿,视线扫回那个毫无危险意识、啃得正欢的小豆包,“打屁股。”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院落。
“噗……”桃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豆包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啃咬的动作顿了一秒,茫然地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对上张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宝儿)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小豆包小嘴一瘪,非但没被吓哭,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或觉得对方在跟他玩,啃得更起劲了!小脑袋还用力地左右蹭了蹭,发出“嗯嗯”的用力声,口水糊了更大一片!
张朝:“……”
宝儿:“!!!”(哥!亲哥!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小豆包他……他牙痒痒!)
大黄的尾巴甩得更欢了。(打屁股不好,炖汤吧!清炖还是红烧?)
团团默默地把自己的竹笋往怀里藏了藏,警惕地看着那个敢啃主人衣服的小霸王。回春堂后院的清晨,在一声“炖汤”的宣告和更加响亮的“噗噗”啃咬声中,彻底告别了宁静。宝儿抱着烫手山芋般的小豆包,欲哭无泪,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几天鸡飞狗跳、水深火热的带娃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