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圈羊圈到了第三天，长谷川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城……
初秋的天那么晴，阳光那么好，忽然的，远处有些声音，像从山上往下轱辘石头，由远及近，近了，声音更大了，就像几座铁矿崩炸了似的发狂的响着，空中与地上都在颤抖……
小慕禾有些害怕，躲进陆星辞怀中：“母亲，那是什么声音？”
陆星辞嘴角上有点为阻拦嘴唇颤动的惨笑，该怎么告诉孩子，那是敌人的坦克，正在街上耀武扬威……
许令闻的耳与心，仿佛都聋了，他一动不动听着，默默数着坦克的数量，呵！这么大阵仗，十几辆呢，看来长谷川拿下省城受到了嘉奖，职务又晋升了……
陆霁川无奈地抱过慕禾，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孩子，不怕，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这声音那么漫长，漫长到小慕禾在陆霁川怀中睡着了……
……
长谷川和几位攻城有功的日军将领在过天江的引领下，跟在坦克车后，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城，随军记者让他们在巍峨的城门前停留，拍下这“荣光”的时刻。
其中一个将领，特意下马双手握刀，摆出劈砍姿势，在镜头前展示自己那把砍了十几个中国士兵的祖传武士刀……
看到道路两旁空无一人，长谷川脸上的得意消失不见，阴沉着脸怒骂过天江：“我们是来推行大东亚共荣的，应当让中国的朋友们都出来，目睹大日本皇军的威严，和中日两国“共存共荣”的盛况……”
过天江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弄懵了，以他土匪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这套虚伪的做派。
他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心里首犯嘀咕：这他娘的算哪门子道理？刚砸了人家的窑（土匪抢劫大户称为砸窑），杀了人家的人，还非得让人敲锣打鼓出来欢迎？ 他愣头愣脑地脱口而出：“这……这不大合适吧？谁愿意……谁敢来啊……”
话音未落！
“八嘎呀路——！！” 刚才那个炫耀武士刀的将领勃然大怒！他猛地冲上前，“唰”地一声再次抽出明晃晃的武士刀，嘴里叽里咕噜爆出一连串辱骂，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过天江脸上。
过天江脸色煞白，他咽了口唾沫，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补救，一首缩在后面的姜言午，眼中精光一闪——他的机会来了！
打仗领兵他不如过天江，最近被将过天江欺压也不敢反抗，仗打完了，现在总算到了他擅长的主场了……
他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小碎步冲到长谷川马前，点头哈腰得像个弹簧：
“大佐息怒！大佐息怒！郭副会长他……山上待久了，粗人一个，哪里懂得皇军这般深谋远虑、泽被苍生的宏图伟业？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又转向脸色同样难看的随军记者，腰弯得更低了，语气带着十二万分的讨好：
“记者先生，都是我们考虑不周！反正省城陷落的通稿己经发了不是？ 您看这样行不行？容我三天！就三天！ 我姜某人亲自操办，给皇军办一个热热闹闹、体体面面的入城仪式！保证让全城百姓都‘自愿’出来迎接皇军！到时候，您再拍一些万人空巷的大场面照片，新闻晚三天发，反而更显隆重，更有分量，您说是不是？”
这番话，句句都说到了长谷川的心坎里！ 他想要的就是这“三分干活，七分宣传”的效果！没有盛大场面和“民心所向”的照片，怎么在《支那事变画报》上大放异彩，让东京的大人物们看到他的“政绩”？（支那事变画报为日本人侵华期间发行的杂志，通过大量照片展示日军的武力和所谓的皇道乐土）
记者偷瞄长谷川微微缓和的脸色，立刻心领神会，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嗨！嗨！姜桑说得对！晚几天发，效果更佳！”
队伍在一种微妙的尴尬和姜言午的谄笑中继续前行，长谷川策马经过垂头丧气的过天江身边时，冷冷地、不容置疑地抛下一句：“郭桑，肃清城内残敌，一个不留！ 省城的其他事务，以后由姜副会长全权负责。”
……
不到中午，豫州民报报社楼上便升起一个使全城的人都能一抬头便看见的大白气球，球下面扯着大旗，旗上的大字是“庆祝豫州城陷落”!
这是姜言午跟着报纸上学来的，果然得到了长谷川的赞许……
白气球在阳光下那么晃眼，刺着大家的眼，即便在自己家，大家也都尽量低着头走路……连过天江这样没脸没皮的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看……
到了第二天，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气球没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敢抬起头走路了……
姜言午气急败坏，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竟然半夜剪断了气球的绳子……
“立刻再升一个，派人守着楼顶……只要有人敢上楼顶，格杀勿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