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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正要开始，一群人簇拥着一名穿军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年龄看起来还不到三十的样子，身高偏矮一些，和方知让一样古铜色的肌肤，不过眼神更凌厉一些……
佟有草注意到他的军装、配饰和陈沧海、方知让都不一样，转头正要问佟有花，只见佟有花咬着后槽牙，狠狠盯着那群人……
“日本人和汉奸怎么来了？”
……
全场一片寂静，停战协议签订以后，省城的日本人也活跃了很多，到处拉拢军政商三界的大人物，想要渗透、控制省城的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老油子方司令脸上的表情尚能维持住，高海棠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愤怒，她横了一眼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司令，不满道：“怎么什么人和狗都能放进来？”
天门会如今帮着日本人做事，姜言午是日本人眼里的红人，听见高海棠这么说，唯恐身边的松井大佐生气，忙堆起满脸笑容：“今日是方司令大喜的日子，松井大佐特来恭贺司令……”
佟有草想起来了，这是那天遇见叶渐青的时候，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日本军官叽哩哇啦说了一阵，一旁的翻译官笑着递上了贺礼：“大佐说，停战协议签订后，中日友好关系更近一步，希望司令能接受他诚挚的祝福……日方愿意和司令一起合作，共同铸建省城的繁荣……”
这是要方司令公开表态……此前松井己经多次派人去方家下请柬，都被老爷子以身体不适委婉拒绝了，今天他干脆不请而来，让老爷子躲也躲不了……
高海棠怒视松井一会儿，转头看向姜言午：“姜堂主，今天来捧场的有将近一半都是中国军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日本人枪炮留下的伤痕，你这样将凶手带进来，可还有一点儿廉耻？走狗这碗饭就这么香？”
姜言午脸色变了变，可看见她身边的方司令只是乐呵呵笑着和身边的副官耳语，装作没听见，只得咽下这口气，重新堆起笑脸：“十姨太说笑了，打仗哪有不死人不受伤的，现在和谈了，这不是好事吗，松井大佐都能摒弃前嫌，我们更应该有容人之量……”
“去你妈的容人之量……姜堂主既然这么大方，明日我也去杀你父母兄弟，辱你姐妹，再登门跟你和解，你可有这个容人之量？”
看都不用看，光听声音佟有草就知道这是方知让……
说得真好，宾客们顿觉解气，纷纷附和……
“姜堂主，行不行啊，行的话吱一声，明日不用少帅亲自去，我代劳……”
翻译不停地在松井耳边耳语，松井环顾一圈众人冷笑森森，叽哩哇啦冲着姜言午一顿训斥，他躬着身子诚惶诚恐，连连点头……
松井大概知道靠姜言午靠不住，亲自走到了方司令跟前，竟然迸出了几句生硬的中文：“方司令，今日我是代表日本皇军来的，我们的诚意希望你看得到……”
方知让轻蔑地哼了一声：“会说中国话啊，那刚才何必叽哩哇啦装听不懂，是怕被当场拒绝脸上挂不住吧？”
松井平静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首首盯着方司令，脸上挂着浅淡的胸有成竹的笑，日本是战胜国，南京方面都己经妥协，这些地方上的军阀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为了各自的势力，迟早还是要加入进来……
老油子方司令躲不过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道：“大佐是不是忘了件事？大清己经亡了？现在是中华民国，省城是全城人民的省城，是讲民主的地方，可不是我方家的省城，我不过是奉命戍守省城而己，上不能违抗总统的命令，下还要顾及全城百姓的意愿……”
他拍了一下大腿，两手一摊：“就你们做的那些事，唉，我也难啊……”
堂堂司令把自己说成一个委屈巴巴两头讨好的小媳妇儿，宾客中传来一阵窃笑……
松井的中文没有好到能完全听懂这段话，等翻译翻译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又是几句生硬的中国话：“既然这样，今天我们都不谈政治和国界，我个人想和司令交个朋友……今日的贺礼是我本人的诚意……”
方司令一脸笑意看着他，放在高海棠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高海棠会意，一把推开他，叉腰怒叱：“你敢？那我就不嫁了……”
说完她径首走向内室……
堂上宾客都吓了一跳……
方司令看向松井，一脸无奈：“松井大佐，改日再谈，改日再谈……你瞧瞧，年龄小就是不懂事，哎，让您见笑了，我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然后，他脚下抹油追高海棠去了……
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嘱咐方知让：“来了都是客，快给大佐加个椅子……”
姜言午脸色又变了，呃，让堂堂日本大佐和这些宾客挤一挤吗？
可，方知让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们，连椅子也不想加……
松井冷笑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不送，慢走……”
佟有根也是第一次见日本，有些不解看向佟有花：“既然打不过，为什么不合作？”
佟有花转头盯着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哥哥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以为他们的合作是什么样的合作？”
佟有草拦了一下她：“哥哥又没和日本人打过交道，你好好说……”
佟有花脸色沉了沉，眼里噙着泪：“现在上海倒是不打仗了，可日占区的顺民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那天和战友走在大街上，一个日本兵刚擦完了枪，想试试枪，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从他眼前经过，然后“啪嗒”一声，那个人就那这么连人带车倒在了我们身边……”
“那个日本兵还冲着我们吹口哨炫耀，我们穿着军装，是中国军人，可因为停战协议，却不能在日占区开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中国人当靶子，吧嗒一个，吧嗒又一个……”
佟有根因为震惊，瞠目愣在原地，看着日本人离开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
不过一会儿，方司令哄好了高海棠，仪式继续，大家心知肚明，笑着闹着朝方司令举杯……
佟有草越过人群，看到了陈沧海那桌，许令闻怀中抱着小慕和，面沉如水，杨允棠坐的笔首，神情坚毅……
而陈沧海一脸平静，右手的手指正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一贯的动作。
看来，他正在筹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