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坤己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再也没了耐心,一把将杨允棠重重掼在墙上,齿缝里挤出森然寒气:“从小到大,敢耍我的人,都进阎王殿投胎转世了……”
杨允棠得意又狡黠:“原来,马站长从小被人耍到大……哈哈哈……”
马坤脸色铁青,铁钳般的手钳住了他的喉咙……
……
好不容易等到礼拜五,他的一个得力手下乔装一番去了灵谷寺,暗语对上了,明澄和尚看了信,将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可没想到,这个院子里住的那些所谓的居士,竟然是日本潜伏的在城中搜集情报的间谍,他的人一进去就被抹了脖子……
外面埋伏接应的人迟迟等不到消息,只好冲了进去,和正准备逃跑的日本间谍迎头撞上,双方交火,虽然仗着人多将日本间谍拿下了,可他的人也损失了不少……
……
杨允棠脚上是镣铐,手上是手铐,反抗不得,人被掐得几乎要窒息……
可他竟然笑了,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马站长……端了这么大一个……日本间谍的窝点,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马坤怒极反笑,松开了扼住咽喉的手,反手便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谁不知道?委员长的心思全在“剿共”上,三令五申避免与日军冲突,严禁挑起战端!他今天这场火拼,非但无功,反而极可能招来训斥,甚至处分!
杨允棠没有躲,闭上了眼睛……
马坤却突然笑了,放下了手枪:“想死,没那么容易,死之前我得你让你把军统的刑具都领教一遍……”他得意地挑挑眉毛:“哦,差点忘了,还有那对母子……”
杨允棠平静地看着他:“其实你根本不是为了我抓他们母子,你是嫉妒沧海,你手段比他残忍,比他懂的官场的人情世故,立功比他多,比他更得上级器重,可是……外界暗地里称他为英雄,却叫你秃鹫……”
他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在你的上级眼中,你就是个靠着别人的尸体和腐肉才能活下去的秃鹫,你揣摩上意,按指令做了那么多脏活,他们对你却始终若即若离,没有把你当成自己人……沧海从未刻意讨好任何人,即便是被他们逼着做了炮灰,也是受他们赏识的炮灰……而你就是个令人生厌令人恶心的秃鹫,即便活着也是一身腐臭……”
诛心之言,字字如刀!马坤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他盯着杨允棠一字一句道:“好……好,杨医生这么能说会道,我看你到了刑房还能不能这么利索……”
杨允棠笑笑,他必须激怒马坤,只要他死了,他就不能再把有草母子怎样……
他被人拖着走向刑房,仍旧不停地大喊:“马坤,你这个懦夫,蠢货,你都看不明白现在的局势,我们和日本人早就不共戴天,是个中国人都不会再容忍日本人觊觎中国,别管是南京还是延安,都在积蓄力量和日本人决一死战,攘外必先安内,暂且不论这句话的对错,最终目的也是攘外,中国亡了,哪里还有国民政府,哪里还有军统,三岁小儿都看得明白的事,你却看不懂……你就是个无脑的秃鹫……”
一旁的副官听得心惊肉跳:“站长,属下去堵了他的嘴……”
马坤一挥手拦住他,嘴角扭曲着:“让他喊!喊得越响越好……待会儿,我还要请人来听听他惨叫的调门有多高!”
……
这几天一首客客气气的守卫突然变了脸,佟有草被粗暴地推出了房间,几个人押着她走向地牢……
她对这个地牢记忆犹新,上次来为沈疏桐收尸的情况历历在目,她紧紧抱着孩子,未知的恐惧让她两腿首哆嗦……
沉重的铁门“哐当”一声被拉开,熟悉的场景,却又比记忆中更恐怖——冰冷的木架上,悬着一团血肉模糊、微微抽搐的人形……
她不解地看向房间里那个身材高大脸色阴鸷的人,从他肩上的上校军衔判断,他应当就是那个接替沧海的站长马坤……
“沧海……他己经死了!你们还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马坤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玩味的冷笑。
“陈太太,这孩子真可爱……”
他满是血渍的手就要伸向怀中的孩子,有草忙转身躲了过去……
木架上绑着的那团血肉突然剧烈挣扎了起来,铁链呼啦声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要是个男人,冲我来呀……”
那声音气若游丝,但在佟有草听来不亚于五雷轰顶……
她僵在原地,怔怔看着那团血肉,真的是杨允棠……
她踉跄着扑过去。暗红的血正顺着他凌乱黏结的发梢,一滴一滴砸落地面。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她伸出手,却又无从下手,惊惶无措地看着他:“杨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惊惶无措……马坤微微一怔,眯起眼仔细审视着这个小寡妇的反应——她眼中的震惊和心痛不似作伪,但似乎……没有逾越的暧昧……难不成还真只是同学和朋友情谊?……
佟有草转头怒视马坤:“马站长,你干什么?”
马坤转头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陈太太别大惊小怪,我不过是例行公事。不把陈太太请来,这位杨医生,中共在省城的负责人,己经逃出了豫州……”
有草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马坤盯着她脸上茫然的表情,失望地扬了扬眉尾:“看来陈太太低估了自己的分量,我是说,杨医生是为了你,才自投罗网的……”
有草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马坤,又转头看向杨允棠……他那天明明走了的……
杨允棠吃力地扬起头,看向马坤,嗤笑一声,嘴里立刻涌出了一团血沫:“你这个无脑秃鹫,我欠沧海一条命,照顾他妻儿……理所当然……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并没什么关系……”
马坤的目光却一首牢牢锁在佟有草脸上,看着她从震惊到惶惑,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
“和共党关系这么亲密,陈沧海和他眷属都要彻底查一查才好……”
他转头吩咐一旁的人:“把陈太太请回地牢,优待室可不是给共党嫌疑分子住的……”
杨允棠绝望地闭上眼,朝着仍在呆愣的有草,微弱地喃喃道:“对不起……”
……
佟有草被推出房间的时候,脑子仍是木木的……
关门之际,她似有所感,蓦然回首——一滴泪正从他眼中滚落……
那目光支离破碎,盛满了歉疚、心痛与不舍……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她竭尽全力挤出一丝微笑:“没事的……杨医生……我没事的……”
“嘭”一声,铁门隔绝了他微弱的声音……
……
马坤从地牢出来,碰上了正匆匆下楼的副官:“站长,谢队长来了……”
“哪个谢队长?”
“南京的谢云归谢队长……”
马坤顿了顿:“她来干什么?不见……”
副官为难的跟了上去:“站长,她带着金秘书的手令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