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与青石板碰撞的脆响在晨雾里荡开,裴砚伏在马背上,喉间泛起铁锈味。
这是连续急行军的第五日,他能感觉到胯下马的肌肉在颤抖,后军传来零星的咳嗽声——昨夜有三个新兵熬不住,从马背上栽进了泥沟。
"公子,前面有烟!"前哨的声音穿透晨雾。
裴砚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霜花簌簌落下。
视线所及之处,原本朱红的京城城墙泛着诡异的青灰,像被泼了层浓墨,墙垛上的旌旗耷拉着,连守城士兵的甲胄都蒙着层黑气。
他踢了踢马腹冲上前,离城门还有半里地时,看清了城墙上士兵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发紫,握长矛的手在抖,像是被抽干了生气。
"停下!"城楼上突然传来嘶哑的喝令,一个百夫长扒着女墙探出半张脸,脸上的黑气正顺着毛孔往外渗,"无...无圣谕不得进城!"
卢俊义催马赶到裴砚身侧,玄色披风被风卷起:"裴公子,这是被幽冥怨气侵蚀了。"他伸手按住腰间的九环刀,刀镡上的龙纹在雾里泛着冷光,"怨气入体,守军连神智都不清了。"
裴砚勒住马,掌心的虎符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这是三日前在破庙中,杨志的虚影塞进他手里的——"当年老种经略相公的虎符,见符如见帅"。
他望着城楼上摇晃的火把,喉结动了动:"他们不是不愿放我们进去,是根本认不出虎符。"
话音未落,城楼下的吊桥突然"吱呀"一声开始升起。
裴砚瞳孔骤缩,翻身下马时带落了腰间的《资治通鉴》批注本。
他踩着满地霜花冲到吊桥前,虎符高举过顶,金漆在晨雾里划出一道亮线:"我是裴砚!
奉太上皇密旨勤王!"
百夫长的手指突然抽搐着指向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清明:"裴...探花郎的孙子?"他踉跄着撞开身边的士兵,腰间的钥匙串哗啦作响,"开...开城门!"
吊桥砸在护城河上的瞬间,裴砚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卢俊义己经勒住马,左手按在胸前的忠义堂令牌上,右手指向城墙:"花荣,带三百轻骑去东门,你的神箭能压制城外接应的阴兵;秦明,西门交给你,狼牙棒专破鬼甲;天师——"他转头看向张继先,后者正掐着指诀看天,"皇城中枢有怨气凝结,劳烦您布镇邪阵。"
张继先的道袍无风自动,手中的雷音舍利泛起微光:"我这就去见陛下。"他翻身上马时,道髻上的桃木簪突然迸出火星,"记得,子时三刻是怨气最盛的时候。"
裴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转身看向卢俊义:"卢兄,你调度全局。"他摸了摸怀里的破阵罗盘,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我去城墙上看看。"
登上城楼的瞬间,腐臭的风灌进鼻腔。
裴砚扶着女墙蹲下,指尖触到城墙砖的刹那,整面墙突然泛起黑雾——那不是砖,是被怨气腐蚀成渣的夯土,用阴魂勉强黏合着。
他掏出帕子捂住口鼻,看见墙根下蜷缩着几个老兵,怀里还抱着己经生锈的刀:"老丈,敌军还有多远?"
老兵抬起头,脸上的黑气正往他帕子上钻:"天黑...天黑就到。"他浑浊的眼珠突然聚焦,"你是来救我们的?"
裴砚喉头发紧,伸手按住老兵的肩膀。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忠义守军"士气值32%,触发支线任务:提振士气至70%,奖励"破阵罗盘·定位"】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吼道:"各位!"声音撞在城墙上,惊飞了几只乌鸦,"我是裴砚,带了三千兄弟来!
你们看看城下——"他指向正在整队的士兵,"那是玉麒麟卢俊义,那是小李广花荣!
当年梁山好汉都来给咱们守城,这京城,塌不了!"
城墙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裴砚看见方才那个百夫长抹了把脸,抄起长矛往地上一杵:"奶奶的,老子当年在雁门关杀过辽兵,还怕他娘的阴兵?"他转向身边的士兵,长矛尖挑起对方的下巴,"都给老子把腰挺首了!
等打完这仗,老子请你们喝烧刀子!"
士气值的提示在裴砚眼前跳到了45%。
他拍了拍百夫长的肩,转身时看见苏昭的身影出现在钟楼顶端。
她的星盘在阳光下泛着银辉,发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裴砚摸了摸腰间的通讯玉佩——这是系统3级权限解锁的功能,能实时传递十里内的声音。
"砚郎,太微垣有异动!"苏昭的声音带着风响,"北斗七星的位置偏移了三度,墨玄在借'北斗极煞'之力!"
裴砚的手指在罗盘上快速拨动,青铜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指向城北的方向:"七星塔?"
"对!"苏昭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他在通过七星塔连接阴界,必须斩断引线!"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眨眼间染黑了天空。
裴砚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翻涌的黑云——比三日前在山谷里见到的更浓,更沉,像要把整座京城压进地底。
黑云里传来锁链撞击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像是有千万人同时在耳边尖叫。
"来了!"秦明的吼声震得城砖簌簌落,他的狼牙棒己经抡圆,棒尖的倒刺上凝着血珠(那是他方才划破掌心,用鲜血祭了兵器)。
墨玄的身影从云里踏出来时,天地间的光突然暗了两成。
他还是那身玄铁铠甲,左边眼眶的蛆虫爬进了嘴角,右边眼球却亮得惊人,像是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蝼蚁们,看看你们的皇帝——"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出画面:金銮殿里,皇帝缩在龙椅下,朝臣们挤成一团,连玉玺都掉在地上,"他在发抖,你们的忠义,不过是个笑话!"
裴砚握紧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指向城北的七星塔。
他能听见系统在耳边倒计时:【距离北斗极煞仪式完成:00:59:59】
"若忠义真无用,"他仰头望着墨玄,声音不大,却像钢钉钉进城墙,"又怎会让我来到此世?"
苏昭的声音突然在玉佩里炸响:"砚郎!
塔下有阴兵结阵,雷音舍利能破!"
裴砚摸出怀里的舍利,暖玉般的触感让他安心。
他解下外袍扔给身边的百夫长,露出里面紧绷的劲装:"替我收着,打完仗要喝酒的。"
"公子!"卢俊义冲过来要拦,却被裴砚按住手腕。
他看见裴砚眼里燃着簇火,像当年在梁山忠义堂,宋江举起"替天行道"杏黄旗时的光:"卢兄,守城交给你。"
城楼下的阴兵己经涌到护城河前,青灰色的潮水般漫过吊桥。
裴砚深吸一口气,舍利在掌心泛起金光,他跃下城楼的瞬间,金光如剑劈开阴兵阵——被碰到的阴兵发出尖啸,化作黑雾消散。
"杀!"他低喝一声,刀从腰间抽出(这是杨志虚影临走前塞给他的朴刀,刀鞘上还刻着"青面兽"三个字)。
刀光过处,阴兵像被割的麦秆般倒下。
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阴兵的哭嚎,能闻到血锈味混着腐气——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方那座七层宝塔,在黑雾里泛着幽蓝的光。
七星塔的门是用阴魂锁着的。
裴砚挥刀劈下,锁链炸成火星,门"轰"地砸在地上。
他冲进去,看见塔顶垂下一根手腕粗的黑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云里,线周围盘着无数阴魂,正拼命往线里钻。
"阴界引线!"他想起苏昭说过的话,握刀的手紧了紧。
舍利的金光在刀身上流转,他踩着积灰的木梯往上冲,每一步都能听见木板的呻吟。
到第七层时,风从西面八方灌进来,他几乎站不稳,却看见那根黑线就在眼前,泛着冷光。
"喝!"他大喝一声,刀光斩下。
黑线断裂的瞬间,整座塔剧烈摇晃。
裴砚踉跄着扶住栏杆,看见黑线的另一端爆出刺目的白光——那是阴界的入口,正在闭合。
"你竟敢坏我大事!"墨玄的怒吼震得云层碎裂,他右边的眼球爆出黑血,"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这城——"
"叮——"
系统提示音比墨玄的声音更响:【检测到"忠义堂"誓言达成度90%,触发隐藏剧情——"忠义者,永不死灭"】
裴砚抬头,看见城墙上的守军眼睛亮了。
卢俊义的九环刀泛起金光,花荣的箭壶里飞出金羽箭,秦明的狼牙棒上缠着雷蛇,张继先的道袍猎猎作响,掌心的符箓燃烧成火凤凰。
"兄弟们!"裴砚扯开嗓子吼,声音穿透狂风,"随我冲锋!"
城楼下的士兵们突然挺首了腰杆。
那个百夫长举起长矛,锈迹斑斑的矛头突然泛起银光:"杀阴兵!
保京城!"
喊杀声震得黑云散开。
裴砚望着墨玄逐渐模糊的身影,听见系统在耳边说:【世界本源+500,系统权限提升至6级】。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舍利,金光里似乎有星光在流动。
京城上空,一颗新的星辰缓缓升起,比北斗七星更亮,更暖。
裴砚不知道的是,这颗星的光芒里,正翻涌着细碎的金色符文——那是天道的印记。
而在千里外的昆仑山巅,一座古老的青铜巨钟突然发出嗡鸣,钟身上的裂痕里,渗出了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