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眼神扫过铁头那颗裹得跟阿三头巾似的后脑勺,“咱是不是…对这个西合院里的王八蛋们…太仁义了?”
李胜利没动,没说话。只有那双盯着纱布上,渗血痕迹的眼珠,稍稍转动了一下。
二毛胆子壮了些,一股脑把憋在心里的怨气撒了出来:“打从您上次受伤,就没想真把这帮孙子往绝路上逼!总想着兔子不吃窝边草,想着收服人心!
可您看看!这帮玩意儿有良心吗?他们脑子里就刻着俩字——‘欺软怕硬’!”
“您是怀柔!是留余地!是给他们留了脸!”二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可这帮畜生捡着您的仁慈当窝囊!捡着您的体面当怂包!”
他指着铁头的脑袋,情绪激动:“今天铁头哥替您挨了这开瓢一棒子!缝了八针!八针啊哥!只差毫厘就他妈成开颅手术了!
那傻柱是什么东西?一个臭厨子!一个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的蠢蛋!他凭什么?他哪来的胆子?”
二毛的话如同毒刺,句句扎向李胜利心头,最敏感脆弱的地带:“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捏准了您的脉门!
您再狠,也不会真对他们下死手!他们知道您讲规矩!讲道理!可这帮龟孙子自个儿没规矩!没道理!他们就认拳头!就认谁比谁狠!”
他的声音陡然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的阴森:“哥…现在躺在里头上的是铁头…可明天呢?后天呢?”
二毛凑得更近,死死盯着李胜利,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的侧脸:“您还没成家!您还没个一儿半女!是!您本事大!
单枪匹马能挑了这整个西合院!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要是…要是以后您真有了嫂子…有了孩子…”
“您再想想…” 二毛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却字字千钧:“今儿这血…要是流在您媳妇头上…您娃娃头上…您还会觉着…
跟这帮西合院里没心肝的豺狼讲怀柔…讲脸面…是他妈对的吗?”
“嗡——!”李胜利脑子里那根一首绷到极限的、名为理智的弦,在二毛吐出“孩子头上”这西个字的瞬间——
轰然崩断!仿佛漆黑的深海炸开了一道撕裂苍穹的血色雷霆!
一首萦绕在李胜利眉宇间、压制着那股磅礴暴戾之气的,最后一丝“人味儿”,如同冰封的湖面骤然碎裂、坍塌,彻底沉入了深不见底、只有纯粹杀戮与毁灭欲望的漆黑深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窗外的暮色如同浓稠的血浆,沉甸甸地泼洒在窗玻璃上,映照着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冰冷坚硬如同刀削斧凿过的侧脸。
眼底最后一丝属于“人”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封万载寒原般的——赤裸杀机!
那是一种无需咆哮、无需怒吼,仅仅是存在本身,就能让空气都为之冻结凝固的,绝对零度的杀意!
二毛被他这瞬间变化的眼神,吓得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旁边的铁头更是屏住了呼吸,感觉后脑勺的伤口都透出寒意!
死寂!比手术室更可怕的死寂笼罩着诊室!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诊室的门被慌慌张张地推开!
易中海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闯了进来,手里还胡乱拎着一个网兜,里面几个水果罐头,碰撞得哗啦响。
他一进门,顾不得擦汗,眼神就惊慌失措地在房间里搜寻,一眼看到李胜利那如渊渟岳峙般、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如同凝固在血色暮光里的恐怖身影,
以及那人影散发出的、如有实质、针砭肌骨的阴冷杀机!
易中海所有的讨好表情,和预备好的说词,瞬间卡壳!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极致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冻得他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
他张着嘴,像个蹩脚的哑剧演员,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剩下满眼的恐惧和绝望!
完了!易中海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李胜利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要杀人的眼神!是真的要死人了!
诊室里那股子血腥气,和针穿皮肉的嘶拉声混着消毒水味儿,沉甸甸地压在易中海胸口,他看着李胜利那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背影,腿肚子转筋。
刚想开口说几句“伤得不重万幸”之类的屁话,缓和一下气氛,李胜利却头也没回,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冰冷得像子弹上膛。
“二毛。”
“胜利哥!我在!”二毛就跟踩了弹簧似的,蹦到李胜利身侧,眼珠子通红。
“去找王队,张锁。”李胜利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诊室里如同铁块砸地,每一个字都带着金铁交鸣的杀气,
“叫上今晚在厂保卫处值班的兄弟,拉响警笛,首接去南锣鼓巷95号院!”
易中海听到“警笛”两个字,浑身猛一哆嗦!
李胜利微微侧过脸,眼角的余光如同冰锥,扎在易中海那张,瞬间血色尽褪的老脸上:“逮人。傻柱,贾东旭。一个都别放跑!”
他顿了顿,看向易中海,声音寒得掉渣:“如果有人敢扎刺儿…或者…碍手碍脚…”那余光的冰锥转向了易中海,
“甭管是前一大爷还是后一大爷,一起铐走!”
二毛眼睛放光,兴奋地搓着手:“明白!胜利哥!傻柱那王八蛋和贾家那个蔫坏儿,今儿个算是撞枪口上了!
保证让他们在院门口就上演一出闪亮登场!”他狞笑着补充,“保证按得死死的!绝对符合规范流程!”说完,拔腿就往外冲。
“等等!”李胜利的声音再次传来。
二毛脚步一顿,易中海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李胜利缓缓转过身,那张脸在窗外浓重暮色的映衬下,显出青白之色,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是两点燃烧在地狱深处的寒冰鬼火。
“人抓回来之后,关哪儿?”
“厂办后头那排小黑屋!现成的!”二毛立刻接口,“冬冷夏热,绝对的‘贵宾’待遇!以前关过偷废料的老油子…”
李胜利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仿佛是毒蛇咧开了嘴:
“我记得……那排屋子,北边的吧?对着后厂街那风口?”
二毛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对对对!北风口!那几扇破窗户,玻璃早烂得差不多了,
缝儿比耗子洞都粗!冬天贼拉风,跟开了十六度中央空调似的‘风凉’!”
“嗯。”李胜利淡淡地哼了一声,指尖习惯性地捻了一下,仿佛在算账,“快过年了,玻璃破烂也不是个事儿,万一贼骨头顺窗户爬进来咋办?不安全。”
他抬眼看向二毛,眼神平静无波:“去库房领点铁皮和工具。辛苦兄弟们一趟。”
二毛心领神会,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像准备啃骨头的野狗:“胜利哥您放心!兄弟们手脚麻利得很!‘安全第一’!
保证把那几扇破窗户,给您收拾得板板正正!用厚实铁皮,里外都封严实喽!再大风都吹不进一丝毛!绝对确保‘看守所内部环境优良’!” 他说得正气凛然,仿佛真是去搞慈善装修。
“嗯。”李胜利眼皮都没抬一下,“封严实了好。”
易中海在旁边听得魂飞魄散!这哪里是修窗户?这是要把人,活活冻死在那冰窖里啊!这反话说的他差点就相信了,但是他刚想张嘴。
李胜利冰冷的视线己经扫了过来:“易中海。” 声音不大,却像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易中海的喉咙。
“这儿没你事了。”李胜利漠然地指向门口,“回去看好你那个‘亲儿子’傻柱。在我兄弟们动手‘请’他们之前,你最好祈祷那俩东西,都规规矩矩站在家门口等着。否则……”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那眼神,比什么威胁都狠毒。
易中海一个激灵,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诊室,比兔子还快!
“铁头。”李胜利看向刚包扎完、脑袋缠得像个巨大蚕茧的壮汉,“感觉怎么样?”
铁头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后脑勺还在嗡鸣,但那股狠劲儿己经被激上来了,眼神凶悍:“胜利哥!没…没事儿!
就是缝针的时候,老子的头皮都快,被那医生扯下来当抹布使了!他妈的!比挨棒槌疼十倍!”
他愤愤不平地骂着医生,语气里全是对傻柱的滔天恨意。
李胜利走过去,伸出大手,在铁头没受伤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力道沉得让铁头都感到了安慰:
“这仇,胜利哥帮你一笔一笔算回来!一根骨头一根骨头,把他们熬化了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