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胜利啊!”易中海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堆起一种夹杂着焦虑、探询和长辈式担忧的复杂表情,语气沉重得像死了儿子:
“咱…咱就别绕弯子了!大过年的,时间金贵!”他盯着李胜利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急促:
“傻柱!还有…东旭!傻柱为啥还没影儿?东旭倒是半夜就溜回来了,可那魂儿都吓没了!问啥都屁都崩不出来!”他往前凑了半步,眼神灼灼,
“这眼瞅着饺子都该下锅了!傻柱还在保卫处小黑屋’蹲着呢?你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是差钱还是差事?还是差了别的啥关系打点?你给一大爷交个底儿!”
易中海越说越“入戏”,仿佛那个当初面对李胜利两千块敲诈、最终在傻柱问题上,选择抠门袖手的人不是他自己。
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只要你说出来!你一大爷就算砸锅卖铁!豁出这张老脸去求爷爷告奶奶!
也得把柱子给弄出来!让他回来…回来过个囫囵年!这孩子…唉!”那声叹息,拖得老长,情真意切得像慈父担忧游子。
李胜利安静地听着,脸上那点玩味的弧度,渐渐消失,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等到易中海终于把那段,感人肺腑的“掏心窝子话”表演完,
满怀希冀(至少表面上是)地看着他时,李胜利才慢悠悠地抬了下眼皮,喉咙里滚出一声清晰,而短促的嗤笑。
“嗤…”
这声音不大,却像根针,瞬间戳破了易中海精心营造的,“慈祥长辈为徒奔走”的温情泡沫。
“呵…一大爷…”李胜利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锋,把易中海从里到外刮了一遍,
“您这话…跟那唱大戏似的,词儿念得可真漂亮,听得我都差点忘了,今儿是年三十还是天桥听曲儿的好日子了。”
易中海脸色顿时一僵,老脸有些挂不住。
李胜利用下巴点了点,聋老太太的方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家老祖宗在这儿坐着呢,您当她是聋的啊,
虽然可能也快差不多了把,还是忘了自己当初在车间、在院门口跟我算账时那两幅嘴脸了?”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易中海的记忆里:“傻柱这牢底坐穿…关我屁事?关你屁事啊?”
这一声低喝,震得易中海心头一颤!
“当初!就在这院门口!就在傻柱那二傻子,喝醉了疯劲儿上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两千块!保他没事儿!保你易师傅养老的擎天白玉柱完好无损!只要钱到位!”
李胜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愚弄的冰冷怒意:“结果呢?您老人家那算盘珠子拨得山响!最后拨拉出个啥?
‘半个儿’?‘半边屁股’?让贾张氏那老虔婆掏五百出来,比掏她棺材本还难!那傻柱的钱?您是一毛不拔!装傻充愣!
指望着他跟保卫处那帮兄弟,演‘铁头撞钢板’呢?现在他撞得稀碎了!人还在那北风口冰窖里,冻着呢!您倒想起来自己是‘一大爷’了?想起来‘砸锅卖铁’了?”
李胜利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易中海,那张血色尽褪、写满了难堪的老脸,眼神如同在看一块发了馊的抹布:
“泼出去的水,你还想收回来?你他妈当自己兜里,揣着时光倒流器呢?”他一指紧闭的房门,毫不掩饰地讥讽道:
“行!一大爷!我现在出门!就对着院里泼盆滚烫的开水!只要您能耐大!让它一滴不剩!统统给我飞回盆里!只要您做得到!”
他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易中海惊惶的眼睛:“我现在立马打电话!叫人把傻柱从小黑屋里,给我客客气气地送出来!
连带着还他一身伤!保证他今晚能爬上你家炕头!跟你易中海一个锅里捞饺子!热乎乎地过个‘团圆年’!”
他重重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不过这可能吗?”
“你——”易中海如同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老脸瞬间涨成猪肝紫,浑身哆嗦着指着李胜利,喉咙里“嗬嗬”作响,竟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那些虚伪的掩饰、强撑的慈爱,被李胜利这番辛辣如刀、字字揭破老底的嘲讽,扒得连条底裤都没剩下!
巨大的羞耻和心虚让他浑身冰凉,竟不敢去看聋老太太,此刻必然沉凝如铁的脸色!
李胜利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平缓下来,却更像钝刀子割肉:“既然!这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那‘钱’和‘事’,现在又算个什么玩意儿?
想补?晚了三秋了!”他冷冷地扫了易中海一眼,目光里的轻蔑如同寒霜:
“易中海,收起你这套迟来的‘情深义重’!早干嘛去了?你舍不得出血的时候,就该想到傻柱是这么个下场
现在跑我这儿装情种唱大戏?省省吧!这屋里没人喝你这一壶!”
李胜利那番“泼水收不回”的诛心之论,如同把易中海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示众,臊得他老脸青红交加,首挺挺戳在堂屋中间哆嗦。
没等易中海从那巨大的羞耻,和恐惧中缓过神来,聋老太太那双浑浊却利如鹰隼的厉眼,己经刀子般钉在了他脸上!
“易!中!海!”聋老太太手里的枣木拐杖,猛地往地上一顿,“咚”地一声闷响,仿佛敲在易中海的脑壳上!
她那干瘪的胸膛,因为剧烈的怒意而起伏,沙哑的喉咙里,挤出破风箱似的嘶鸣:“老婆子我还没聋透!
更没瞎!听李胜利的意思,你跟我说道的那些话!是放了水还是掺了沙?啊?”
她猛地扭头,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死死攫住,易中海躲闪的目光,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力量:“李胜利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傻柱被扣下,不是因为他不掏那五百块?是因为你这当‘干爹’的,袖手旁观!一毛不拔对吗?”
易中海如同被滚油泼了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棉袄!他嘴唇哆嗦着,在老母狼般狠厉的注视下,最后一点狡辩的勇气也散了架。
他猛地一跺脚,声音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嘶哑悲愤:“老太太!老祖宗!天日可鉴!我易中海对天发誓!绝没坑傻柱!”
他指向李胜利消失的后门方向,仿佛那里站着个莫须有的判官:“是!他李胜利当初是要两千!要傻柱拿钱!”
他急喘几口气,努力搜刮着对自己有利的证据,语速飞快:“可您知道傻柱怎么跟我说的?他说他一个钢镚儿都不掏!别说五百,五十都不行!
贾东旭那边,我拍着胸脯应承了替他垫五百!轮到傻柱,我照样没缩!我跟他说了,他那五百,我!易中海!砸锅卖铁也替他扛了!只要他点个头!”
易中海努力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可这傻柱子倔驴啊!一根筋!他指着李胜利家方向骂祖宗啊!说姓李的算个屁!
说他这西合院‘战神’的名头,不是纸糊的!说他宁愿把钱扔粪坑听响儿,也绝不便宜了李胜利那王八犊子!
还说…还说大不了跟李胜利拼个鱼死网破!他亲口说的!他要让李胜利知道什么叫‘光脚不怕穿鞋’!”
他猛地喘了一口粗气,脸上竟堆起了冤屈:“老太太!您评评理!我当干爹的做到这份上!仁至义尽了吧?
总不能!总不能把我自个儿的棺材本,都倒出来替他填这个无底洞吧?我易中海是人!不是他傻柱的钱袋!
我也要攒钱!我这把老骨头以后瘫炕上,不得有口饭吃不得有口热汤喝?”
他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被逼到墙角的绝望控诉:“我!我总不能为了他傻柱逞一时匹夫之勇!
就把自己后半辈子全卖了吧?他傻柱犯傻!我不能跟着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