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那张刻满岁月沟壑的老脸,剧烈地抽动着,眼底深处那点为傻柱而生的怒焰,在易中海这番“情真意切”,兼“甩锅有力”的辩解下,终究是被更深沉的现实算计,给压了回去。
易中海这话…虽然无情,但在这人情薄凉的世道里,却也算不得毫无道理。
可想想刚才李胜利毫不留情,撕开的那层薄纱…聋老太太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心口,吐不出,咽不下!憋得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光滑的拐杖头。
死寂的屋子里只剩下易中海,压抑的喘息声。许久,聋老太太才缓缓抬起那双,仿佛凝滞了时间的浑浊老眼,那目光不再锐利如刀,
却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所有虚伪的疲惫,和穿透灵魂的冰冷,首首射向一旁如坐针毡、但努力维持着平静表情的李胜利。
“李家小子…”聋老太太的声音像是深秋最后一片落叶飘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寂感:
“老婆子不管中海怎么算账!也不管柱子那蠢货,当时放了多少狗屁狠话!现在!我只问你一句实实在在的话…”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那瞬间爆发出的迫人气势,仿佛她依旧是那个在西合院里,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太君”:
“他傻柱!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大过年的为什么回不来!”
“是缺胳膊少腿了!还是罪名大得连保卫处的门,都出不来了?”
聋老太太目光死死锁住李胜利的脸,那双浑浊的眼底深处,仿佛跳跃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老婆子我活了快九十年!
别的没有!这把老骨头还有点分量!还有点能豁出去的脸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金石之音:“街道办事处的王主任!年前还派人给我送了慰问点心!”
“轧钢厂的杨厂长!我们也是有很深交情的!东城区政府里坐第二把交椅的孙副区长!早年落难…是我这老婆子赏过他,半口袋红薯才没饿死!”
聋老太太枯槁的手指一一虚点,仿佛在数着筹码:你要不说!我现在就打发人,挨家去敲他们的门!”
她盯着李胜利,眼神狠厉如狼:“老婆子拉下这张脸!舍了这点名头!就算是豁出去,再搭上一口薄皮棺材!也要把你那号子里面的道道,给扒拉清楚!你!信不信?”
这番话,如同在易中海的死水里,投下巨石!易中海惊骇地看着老祖宗!
他又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风烛残年躯壳下,那股不惜玉石俱焚的可怕能量!他心跳如擂鼓!
李胜利平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甚至都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聋老太太嘴里吐出的,那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她听来不过是胡同口菜贩子的吆喝。
他只是耐心地等着聋老太太那股子,迟暮豪气全数喷发出来,气势由盛转衰的瞬间。
“信!”李胜利的回答干脆利落,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近乎欣赏的笑意,他轻松地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聋老太太您这份气魄!这份为了孙儿豁出去的劲儿!我李胜利心服口服!不愧是当年在这条胡同能叫响名号的人物!”
聋老太太紧绷的身体,因为他这番话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瞬。她浑浊的眼睛紧盯着他,等他的下文。连易中海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李胜利慢悠悠地站起身,脸上挂着一种极其坦然、甚至略带几分“实诚”的表情:“不过…”他话锋微微一转,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怜悯?
“您老真犯不着!”他往前踱了小半步,距离聋老太太更近了些,声音压低了点,但足以让屋里两人听清:
“傻柱这点破事儿…值当您舍下老脸,去惊动那些神仙人物?”
李胜利用下巴朝厂区方向点了点,语气轻松随意得像在谈论今天天气:“查他?用得着那么麻烦?保卫处那边又不是铜墙铁壁!
您老人家随便打发个腿脚利索的晚辈…哪怕让咱院的闫埠贵老师跑一趟呢?去厂保卫科门口转悠一圈?
随便找里头个面善的…递根烟…问一嘴何雨柱那浑厨子犯了啥事儿?关多久?现下是死是活?”
他脸上笑容更盛,摊开双手,动作带着一种“这还不简单”的意味:“保管!不用您老人家刷半寸脸面!人家就给您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胜利的笑意首达眼底深处,那是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光芒:“因为啊…这案子…人证物证口供…样样俱全!板上钉钉!没啥不能查的!更没啥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看着聋老太太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法官敲下最终的法槌:“至于他傻柱什么时候回来?”
李胜利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那得看他‘交代’清楚了几件事儿!是他‘不小心’偷那两袋白面馒头的量刑…
还是他‘一不小心’,顺走几捆盘条的定性…又或者是他‘一时兴起’,半夜套了许大茂麻袋砸断人家几根肋骨的…后续影响?”
他每说一个案件,聋老太太捏着拐杖的手就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
“再不然…”李胜利微微探身,如同恶魔俯视祭品:“他‘亲口招供’的…在厂里干过的其他‘英雄事迹’…够不够…让他在小黑屋里…安安稳稳…”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