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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的尽头不是虚空，而是滚烫的龙血。雷恩砸进一片粘稠的赤红之海，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灼息灌满鼻腔。他挣扎着浮起，炽魂剑不知去向，肋下被熔炉脉冲撕裂的伤口浸泡在龙血中，银蓝血液与赤红龙血交融处腾起刺鼻的青烟。视野被血色模糊，耳中是永不停歇的悲鸣——不是一声，而是亿万重叠的龙吟，饱含绝望与不甘。
“奥瑞利安……”他咳出带着血沫的硫磺气息，认出了这片血海的本质。这是泣血峡谷地底，红龙陨落三百年后仍未冷却的心血熔池，更是蚀月镜强行撕开的、属于红龙奥瑞利安最终记忆的深渊。
粘稠的血浆突然拱起巨大漩涡。漩涡中心，红龙奥瑞利安庞大的头颅缓缓升起，熔岩般的龙瞳死死盯着雷恩，瞳孔深处却倒映不出他的身影，只有一片燃烧的天空和无尽坠落的龙影。
“看吧……”一个不属于奥瑞利安的、带着镜面摩擦质感的声音在血海中回荡，是诺斯雷姆的意志，“看你的‘兄弟’如何葬送全族！”
雷恩的视野被强行拽入龙瞳的倒影——
***
天空是破碎的琉璃穹顶，燃烧的云层不断剥落，露出后面蠕动的、由亿万镜面组成的恐怖结构——初代蚀月镜的雏形。大地上，龙族的尸骸堆积成连绵山脉。幼龙的翅膀被撕碎挂在枯树上，老龙的脊椎骨被抽出钉入岩壁，壮年巨龙的鳞片被整张剥下，铺成反射诡异光线的广场。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肉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没有敌人。没有任何外族的身影。
只有龙族在自相残杀。
一头浑身覆盖冰晶棱鳞的霜龙，正用利爪撕开伴侣的咽喉，冰蓝色的竖瞳里没有痛苦，只有被镜面扭曲的狂热。它的伴侣，一头鳞片如熔金的火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喷出的火焰却不受控制地灼烧着旁边一头试图阻止的翡翠龙。翡翠龙痛苦翻滚，龙尾扫塌了半座山峰，砸死了几只躲在岩缝里瑟瑟发抖的雏龙。
“停下！维拉诺斯！那是你的伴侣！”奥瑞利安的咆哮（雷恩能清晰感知它的意念）震得大地开裂。它庞大的红龙身躯撞开陷入疯狂的霜龙，熔岩吐息不是攻击，而是形成一道火墙，试图隔绝混战的龙群。
被撞开的霜龙维拉诺斯甩了甩头颅，冰晶竖瞳短暂恢复一丝清明，看向伴侣垂死的躯体，发出凄厉的哀鸣：“伊格尼丝……不……”但这清醒只持续了一瞬。它的瞳孔猛地收缩，再次被镜面般的浑浊覆盖，倒映出的不再是垂死的伴侣，而是一头狰狞的、正扑向它龙蛋巢穴的暗影魔龙幻象！
“滚开！”维拉诺斯彻底疯狂，冰霜吐息不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极寒洪流，狠狠轰向……旁边一座由幼龙尸体堆成的小山！寒流瞬间将尸山冻成巨大的冰坨，碎裂时连带里面的尸骸一同化为齑粉。
“不——！”奥瑞利安的悲鸣撕心裂肺。它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挚友、族群的智者，在镜面幻象的蛊惑下屠杀同族。它试图用龙吼唤醒更多被污染的龙，声音却被天空蚀月镜雏形降下的、无形的镜面力场所扭曲、反弹。被反弹的龙吼灌入几头试图靠近它的年轻巨龙耳中，瞬间让它们的竖瞳染上同样的疯狂！
“是天空……是那面镜子！”奥瑞利安终于看清了源头。它昂首，积蓄毕生力量的熔岩吐息化作撕裂天穹的金红光柱，狠狠撞向蚀月镜雏形！
光柱撞上的瞬间，蚀月镜表面只是泛起涟漪。更可怕的是，镜面精准地反射了这道吐息，并分裂成数百道稍弱的光流，如同精准的死亡射线，射向大地上仅存的、未被完全污染的龙族聚集地！
绝望的龙吟响彻天地。奥瑞利安看着自己的吐息被扭曲利用，屠戮着自己的族人。它想停止，但蚀月镜如同贪婪的水蛭，牢牢吸附在它的吐息本源上，疯狂抽取着它的力量，再转化为屠杀同族的凶器！
“吼——！！！”极致的愤怒与痛苦让奥瑞利安彻底爆发。它不再攻击蚀月镜，而是猛地调转龙头，熔岩吐息狠狠轰向自己的左翼！足以焚金融金的烈焰瞬间吞噬了坚韧的龙翼薄膜和骨骼，剧痛让它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嚎，但也强行切断了蚀月镜对吐息本源的抽取连接。
断翼的红龙从高空坠落。在砸入尸山血海的前一刻，它最后的视野捕捉到：蚀月镜的核心位置，一条由纯粹暗影与棱镜碎片构成的、幼小的镜龙虚影缓缓游动。那虚影的竖瞳，与天空镜面倒映出的、所有疯狂巨龙的眼睛……一模一样。
***
记忆的碎片如玻璃渣刺入雷恩的思维。他明白了：
- 龙族并非亡于外敌，而是被初生镜龙诺斯雷姆污染，在自相残杀中灭绝。
- 奥瑞利安是最后的清醒者，它自断龙翼切断连接，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也成了镜龙未能完全吞噬的“瑕疵”。
- 瓦尔基里安找到它时，它守着全族的尸骸，龙瞳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与绝望。
“明白了吗？”诺斯雷姆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满足感，在血海中回荡，“瓦尔基里安所谓的‘守护契约’，不过是利用这头疯龙最后的力量来封印我！他欺骗了奥瑞利安，就像欺骗了你！”
血海翻涌，新的画面强行插入：瓦尔基里安站在泣血峡谷深处，手中灰霜剑燃烧着不祥的暗影。他并非将剑刺入奥瑞利安的心脏，而是将一枚暗金色的镜龙逆鳞（核心碎片）硬生生打入红龙的心脏伤口！奥瑞利安发出痛苦与背叛的咆哮，龙血喷溅中，瓦尔基里安冷酷的声音响起：“以汝身为牢，以汝心为锁，永镇此獠！”
“他抽干了奥瑞利安的生命力，扭曲了它的灵魂，把它变成了封印我的工具！”诺斯雷姆的意志冲击着雷恩的神智，“而你现在握着的剑，插着的心脏（凯里安结晶），和那疯子骑士一样！都是虚伪的守护者，都是我的踏脚石！”
血海突然沸腾！无数龙族的怨灵从血浪中升起，它们不再是实体，而是由粘稠血浆和破碎镜片组成的扭曲怪物。奥瑞利安的巨大龙头也在血海中重新凝聚，但它的熔岩龙瞳己变成冰冷的镜面竖瞳，死死锁定雷恩。
“加入我们……”亿万怨灵的嘶嚎重叠成诺斯雷姆的诱惑，“释放我，逆转时空，让龙翼再次遮蔽天空……让背叛者付出代价……”
一幅幻象在雷恩眼前展开：倒悬城堡崩解，镜龙诺斯雷姆的完整形态翱翔于重生的大地。龙族的尸山化为郁郁葱葱的森林，红龙奥瑞利安断翼重生，与伴侣并肩翱翔。下方，瓦尔基里安与晨星初代国王被钉在耻辱柱上，阿尔蒂娜与爱人相拥在开满鲜花的山坡……
极致的诱惑，混合着血海龙怨的滔天恨意，疯狂冲击雷恩的理智。肋下的伤口剧烈灼痛，镜龙的力量正顺着龙血连接侵蚀他的心脏。炽魂剑的感应微弱到几乎断绝，凯里安结晶的搏动也即将被龙怨的哀嚎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瞬间——
血海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周围赤红截然不同的银蓝光芒倔强地闪烁了一下。光芒来自雷恩肋下伤口流出的、属于他自己的龙血！那血液中，蕴含着瓦尔基里安家族代代传承的、被红龙之血浸染的守护契约之力！这力量虽被诺斯雷姆的污染压制，却未被磨灭！
光芒闪烁的刹那，奥瑞利安那镜化的竖瞳深处，一点熔岩般的赤红火星猛地爆开！那是它被封印前最后的愤怒与不甘，是瓦尔基里安打入它心脏的镜龙逆鳞也无法彻底磨灭的、属于红龙本源的骄傲！
“吼——！！！”
并非诺斯雷姆控制的咆哮，而是源自红龙灵魂深处的、对命运的最后抗争！这声咆哮短暂地撕裂了镜龙对记忆的控制。
雷恩抓住了这万分之一秒的清明！他不再抗拒坠落，反而将全部意志沉入那点属于自己的银蓝龙血，顺着血脉的共鸣，狠狠“撞”向奥瑞利安眼中爆开的赤红火星！
“奥瑞利安！”他的意念如同利剑，刺破血海幻象，“看看你脚下！”
血海幻象轰然破碎，露出真实记忆的最后一幕：
泣血峡谷深处，自断一翼、浑身浴血的奥瑞利安奄奄一息。瓦尔基里安跪在它巨大的头颅前，灰霜剑插在地上，剑身布满裂痕。骑士长的脸上没有冷酷，只有无尽的疲惫与深沉的悲伤。他割开自己的手腕，让蕴含着龙裔契约之力的银蓝血液滴入红龙额头的伤口。
“不是牢笼，兄弟。”瓦尔基里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是长眠的温床。以吾血为誓，以吾族为薪，终有一日……唤醒汝魂，焚尽此镜！”
随着他的誓言，灰霜剑的裂痕中渗出银蓝光芒，与滴落的龙裔之血一同融入奥瑞利安的伤口。红龙巨大的熔岩竖瞳中，狂暴与绝望缓缓褪去，最后凝固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微弱希望的复杂光芒。
***
血海记忆彻底崩塌。雷恩的意识被粗暴地甩回现实，身体重重砸在倒悬城堡基座冰冷的镜面上。他剧烈咳嗽，大口呕出混合着赤红龙血与粘稠黑液的物质。肋下的伤口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正从中渗出——那是属于奥瑞利安的最后一丝本源认可，暂时压制了镜龙的侵蚀。
他艰难抬头。前方，完整的蚀月镜悬浮在裂痕中央，暗金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镜框上，阿尔蒂娜残躯被吞噬的位置，一点微弱的银绿光芒（属于她残存的精灵本源）正被暗金漩涡无情撕扯。
而在镜面深处，凯里安那点炽白的光耀本源，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依旧倔强地闪烁。
诺斯雷姆的意志带着被看穿核心的狂怒，如同亿万根冰锥刺向雷恩的脑海：“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龙族己灭，契约成灰！你拿什么对抗完整的蚀月之镜？！”
雷恩的手摸向滚烫的肋下伤口，指尖沾满银蓝与赤红交织的血液。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一个名字，带着红龙最后的咆哮与龙裔血脉的共鸣，轰然炸响：
“奥瑞利安（Aurilian）——！！！”
这名字不再是呼唤，而是点燃契约余烬的火种！炽魂剑从虚空中呼啸而回，落入他染血的手中。剑格双瞳——光耀龙瞳与银蓝龙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步闪耀！光耀龙瞳边缘的冰霜融化，火纹喷薄；银蓝龙瞳深处的灰翳散去，冰霜化作净化的激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