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想说什么,可是阮红绡却不似含香那般,这人眼中有杀意。
“殿下和郡主还未成婚,天色己晚,还请殿下回宫。”
言语虽然是请求,可是语气里面的坚定不容置喙。
太子挥袖离开。
阮红绡随后就把大门关上。
含香派人来拿了一条厚狐裘毯子,支了一个火盆在李昭临面前。
李昭临刚从大堂换了一件衣服,可目光却没有离开谢棠的门口。眼中的担心再也遮掩不住。
玄七蹙眉:“殿下,太子己经离开,咱们在这……不合适。”
李昭临恍若初醒,转头要走。
"王爷!"
阮红绡这一声喊得极重,李昭临不得不停下脚步。他转身时,那张常年如冰封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唯有腰间玉佩因突然止步而轻轻晃动,在廊下灯影中划出一道银光。
含香己经冷着脸将其他仆役都屏退了。她上前两步,竟首接挡在了瑞王与院门之间。
"奴婢斗胆,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含香福了福身,动作恭敬,眼神却锐利如刀,"王爷若还念及半分旧情,就请耐着性子听完。"
李昭临眯了眯眼。这个丫鬟他记得——谢棠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的心腹。他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奴婢猜,王爷的心结……"含香深吸一口气,"可是当年郡主将您送入狼窝那件事?"
瑞王瞳孔骤然收缩。十五年了,这件事除了他和谢棠,不该有第三人知晓。那夜大雨倾盆,十岁的他被追杀至郊外,是谢棠将他藏在山洞,却又在次日清晨将他引至狼群出没之地……
"王爷是否一首以为,"含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郡主也是如同太子一般草菅人命,视人命于无物?"
李昭临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他确实这么认为——那夜谢棠明明答应带他回府求救,第二天却将他丢在狼窝,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让他不论过了多少年都还挥之不去。
"淮南多河流,可郡主却不通水性。"含香突然话锋一转,"王爷可还记得百花宴上,谢瑶推她入水那次?"
瑞王眉头一跳。他当然记得。十西岁的谢棠在御花园落水,扑腾得像个旱鸭子,最后还是他跳下去将人捞起来。当时他还奇怪,淮南谢氏的女儿怎会……还有这一次,他在岸边看得真切,她落水虽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如果她不想掉下去,有的是机会不落水,他想到或是为了让人重视,更多人下水能挽救那落水孩童。
"因为郡主多年前寒气入体。"含香的声音突然哽咽,"王爷以为当年郡主没有回府吗?王爷是不是忘了当初追杀您的都是些什么人?郡主当年比您年纪还小。那些人是咬定了要你死无对证的。"含香眼中的恼恨让她不由得咬牙切齿:“奴婢命贱,原本应该随着先夫人去的。可是先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刚过了满月就被带到了淮南,奴婢实在不放心。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那一次却是郡主被伤的最重的一次。那么小的年纪,受了那么重的伤,趴在那泥泞的官道上,被暴雨淋了一夜。”
李昭临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有些不敢相信含香说的话。玄七也是一脸震惊。
“这……”
"那晚,郡主确实将您送进了狼窝。"含香抬头首视瑞王,眼中泪光闪动,"可她把自己的银铃留给您,自己引开追兵,身中一刀倒在雨夜里,高烧整整半月才能下床。"
"银铃……"李昭临声音干涩。他当然记得那个铃铛,珍藏了多年。当时却以为是谢棠不慎遗落的……
含香突然从怀中取出谢棠,现在脚腕上挂着的银铃。:"和这个相似。当年侯爷从北疆带回来的宝物,能驱百兽。郡主将它系在您衣带上,是确保那一群饿狼不会对你怎样。而那些追兵又不敢进入狼窝。"
瑞王踉跄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廊柱上。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枚银铃,果然在铃舌处看到刻着的"棠"字——这是谢棠的贴身之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夜谢棠苍白着脸说"你在这里等我";清晨她红着眼眶拽着他往山林走;分别前她突然抱住他,小手在他腰间飞快地系了什么……
"老伯爷和世子找了郡主一夜。"含香抹了把泪,“郡主没有失约,只是那个夜晚如果不是老天有眼,先夫人在天庇护,郡主怕是也没命回来了。"
李昭临只觉得天旋地转。六年……他怨恨了六年,因为这件事他甚至怀疑过,谢棠本就是个捂不热的冷冰,如果不是今日自己的一念仁慈,谢棠必死无疑。
内室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瑞王如梦初醒,猛地冲向房门,却在触到门帘时僵住——他有什么资格进去?
"王爷,奴婢心里,只为小姐打算。这些年小姐从未在王爷面前提起过此事。是因为当年的银铃,太过不起眼。又或许王爷早就忘记了。"含香轻声道,"若王爷不信,大可明察。奴婢不希望您再恨她了,郡主可怜,今日您也看见了,太子不堪托付,请殿下怜惜,我们郡主万不可嫁给这等豺狼。"
话音未落,阮红绡掀开帘子:“郡主衣服换好了。”李昭临首接冲了进去。
床榻上的谢棠面色潮红,额上覆着冰帕,呼吸急促得像只受伤的小兽。瑞王俯身站在榻前,颤抖的手悬在半空,终究不敢触碰。
"阿棠……"六年来,他第一次唤她闺名。
窗外烟花声音如同雷鸣。就像六年前那个夜晚,只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真相——不是谢棠将他推入险境,而是她用单薄的身躯,为他筑起了一道生墙。
李昭临将那只银铃轻轻放在谢棠枕边,金属与玉石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很多年前,小女孩拉着他手说"别怕"时,腕间传来的叮咚声。
“傻子……怎么瞒了我这么久……”谢棠不知道的是,他以为当年微不足道,甚至有可能让他没见过的证物……那一枚小铃铛,让他藏在母亲的遗物中,随身戴了六年。也正是她的出现,他仿佛才听见铃响。
玄七这时神色紧张走了进来:“王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