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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废卡车的车顶时，韩熙林己经在队员的临时营地蹲了半个时辰。
小孙的咳嗽声比昨夜更急，每咳一阵就捂着胸口蜷成虾米，嘴唇白得像沾了层霜。
他摸了摸对方额头，烫手的温度透过掌心首往骨头里钻——那两颗感冒药早在上半夜就喂下去了，半点用都没有。
"韩队。"慕容秋蹲在他旁边，军用水壶在两人中间滚了滚，"晨曦小队的范围医生刚才送了包板蓝根过来，说冲浓点喝。"
韩熙林捏着那包印着褪色logo的药粉，指节泛白。
板蓝根，这东西在末世前不过是普通感冒药，现在却成了能让队员眼睛发亮的宝贝。
他抬头看向百米外的晨曦营地，肖飞正踩着卡车后厢检修步枪，金属碰撞声脆生生的，惊起几只在残垣上打盹的乌鸦。
"我去跟肖队谈谈。"他突然站起来，作战靴碾碎了脚边半片枯叶。
慕容秋伸手想拉他，又垂了下去："上次老陈队想合并，肖飞说'队伍不是添双筷子的事'。"
"老陈队有三个赌鬼，两个偷过晶核。"韩熙林拍了拍她肩膀，"我们不一样。"
肖飞正在给步枪上油，余光瞥见韩熙林走近时，动作顿了顿。
他把油布往旁边一扔，抱臂靠在卡车上："韩队起得早。"
"肖队。"韩熙林站在三步外，没敢靠前，"我想提个事——我们队想并入晨曦。"
肖飞的眉尾挑了挑，没接话。
"我们有七个人，三个能打，两个会修机械。"韩熙林喉结动了动，"最主要是...我们需要你们的医疗资源。
小孙烧得说胡话，王婶的腿伤化脓了，再拖下去..."
"上个月有支八人队要合并。"肖飞低头擦着枪管，"说是为了孩子有口饭吃。
结果第三天，他们队长的表弟偷了半箱压缩饼干，说要换酒喝。"他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合并容易，人心难齐。"
韩熙林的后颈被晨风吹得发凉。
他想起昨夜叶母喝到热汤时，叶光明红着眼眶给肖飞鞠躬的样子——晨曦小队的人，连周剑那个总板着脸的老枪，给伤员换药时都会先搓热双手。
这样的队伍，值得他把后背交出去。
"给我三天。"他突然说，"三天后，要是我们队还存在任何让肖队顾虑的人或事，我主动带人离开。"
肖飞的手指停在枪机上。
远处传来苏小柔喊周剑的声音，老人应了句"马上来"，铝锅碰出清脆的响。
他望着韩熙林眼里的血丝，那是熬了整夜的痕迹："行，我等。"
韩熙林离开时，裤腿扫过营地边缘的野蒿。
他听见身后传来周剑的声音："老肖，你真信他？"
"信不信的..."肖飞的话被风揉碎了些，"看看再说。"
回到自己营地时，慕容秋正蹲在破公交车前，用树枝在地上划拉。
见他过来，她猛地站起来，树枝"咔"地断成两截："韩队，阿杰昨晚翻了王婶的背包。"
"什么？"
"压缩饼干少了两块，止疼片也少了三颗。"慕容秋咬着嘴唇，"王婶说...阿杰是老队长的远房侄子。"
韩熙林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老队长是三个月前为了引开变异犬牺牲的，当时他攥着韩熙林的手腕说："帮我看着阿杰，这孩子憨。"可现在——
"叫阿杰过来。"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阿杰来得很快，裤脚还沾着露水。
见韩熙林黑着脸，他搓了搓手："韩队，我...我就是想拿点饼干。
我妈...她咳得厉害，说吃点干的能压一压。"
"止疼片呢？"慕容秋指着他鼓鼓的口袋。
阿杰的脸瞬间白了："那是...那是我捡的！"
"捡的？"韩熙林走过去，从他口袋里摸出半瓶止疼片，标签上还印着晨曦小队的物资编号。
他捏着药瓶的手在抖，"你偷的是救命的东西。"
"就一次！
就这一次！"阿杰扑通跪下，"老队长走的时候，让我听你话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孙的咳嗽声突然拔高，混着王婶的叹气。
韩熙林望着不远处晨曦营地飘起的炊烟，想起肖飞说的"人心难齐"。
他蹲下来，把药瓶塞进阿杰手里："拿着这些，现在离开。"
"韩队！"慕容秋急了。
"留他在队里，肖队只会觉得我们连自己人都管不好。"韩熙林站起来，背对着阿杰，"带着东西走，往南两公里有个废弃仓库，能躲两天。"
阿杰愣了片刻，突然磕了个头，爬起来跑了。
慕容秋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他其实...上个月还帮小孙去河里打水。"
"我知道。"韩熙林摸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小块递给小孙，"但队伍要活，就得断烂肉。"
苏小柔是在给叶母送药时看到这一幕的。
她蹲在灌木丛后，看着阿杰红着眼跑过，手里攥着的药瓶在阳光下闪了闪。
那标签...她记得很清楚，是肖飞昨天刚让人整理的新药箱。
"小柔？"肖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她转身时，手里的药瓶差点掉地上。
"看什么呢？"肖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正看见韩熙林蹲在小孙身边，用军用水壶喂他喝水。
"阿杰...被赶走了。"苏小柔咬了咬嘴唇，"他拿了我们的药。"
肖飞没说话，摸出根烟点上。
火光映着他的眼，明明灭灭的。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那把总擦得锃亮的配枪——那是他当警察时的旧物。
"韩队刚才找你说什么？"苏小柔问。
肖飞弹了弹烟灰，望着韩熙林队伍的方向："他想带队员回家。"
苏小柔没听懂，却见他掐灭烟头，转身往营地走："去把周叔的伤药拿过来，小孙烧得厉害。"
晨雾渐渐散了，韩熙林抬头时，正看见肖飞抱着药箱走过来。
对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把药箱递过去："先给小孙用，不够再找我。"
韩熙林接过药箱，指尖触到箱盖上残留的体温。
他望着肖飞转身的背影，突然笑了——三天，足够让肖飞看到，他们这支队伍，值得被接纳。
营地外的野蒿在风里摇晃，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
苏小柔望着两个队伍的方向，突然想起昨夜那块化在舌尖的奶糖。
甜是甜的，但更浓的，是漫上来的、说不出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