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尽时,两顶蓝白帐篷之间的空地上围了二十来号人。
韩熙林站在倒扣的汽油桶上,后颈被太阳晒得发烫。
三天前被他赶走的阿杰留下的空位还在,最前排的老周正用草茎戳脚边的蚂蚁窝——那是队伍里最刺头的主儿,昨天还拍着桌子说"宁肯单干也不跟外人混"。
"肖队给的药箱里有三支退烧针。"韩熙林提高声音,指节叩了叩脚边的绿漆木箱,"小孙今早烧退了,能自己啃压缩饼干。"他扫过人群,老周的草茎顿住了。
角落里有个扎马尾的姑娘吸了吸鼻子:"我妈说,晨曦营地的水井能打出活水。"
"还有。"韩熙林摸出块皱巴巴的糖纸,是苏小柔昨晚塞给他的,"肖队说合并后,每个队员每天能多领半块巧克力。"人群里响起细碎的抽气声——末世里糖比子弹金贵。
老周突然把草茎一扔:"我同意!
上次我闺女咳血,要不是人家给的止咳药......"他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下去。
慕容秋站在人堆最后,手指绞着袖口。
她看见最边上的李婶偷偷抹了把眼睛——那是她儿子小凯的位置,半个月前为了给队伍抢罐头被丧尸咬了。
现在李婶望着韩熙林背后飘着的"晨曦"队旗,眼底有了点活气。
"那行。"韩熙林跳下油桶,军靴碾过几根枯草,"今晚就搬去晨曦营地。"人群开始散了,老周凑过来拍他肩膀:"韩队,我帮你搬帐篷。"慕容秋正要跟上,却见肖飞从营地方向走来,作训服裤脚沾着露水,腰间的配枪晃出冷光。
合并当晚,月亮刚爬上树梢。
肖飞把韩熙林和慕容秋叫到营地最北边的杨树林里。
风裹着树叶沙沙响,慕容秋摸出块手帕捂住鼻子——林子里有股腐叶味,像极了丧尸堆里的气息。
"看好了。"肖飞突然伸手按在树干上。
慕容秋刚要问"看什么",就见他掌心泛起淡金色的光,像撒了把碎金在树皮上。
接着——她揉了揉眼睛,真真切切看见二十箱压缩饼干"咚"地砸在地上,塑料包装上的"军用特供"字样还沾着霜。
韩熙林的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还在发愁过冬的燃料,现在目光扫过饼干箱旁码得整整齐齐的柴油桶、急救包,最后落在肖飞泛着金光的掌心。"空间系。"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说,"二阶?"
"三阶。"肖飞弯腰捡起块石子,随手扔进旁边的土坑。
石子落下去的瞬间,土坑里突然多出箱子弹,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上个月刚觉醒。"他抬头时,月光正落在眉骨上,投下一片阴影,"没告诉过别人。"
慕容秋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饼干箱。
塑料膜凉丝丝的,带着点陌生的干燥气息——不像他们之前翻遍超市找到的那些,总沾着丧尸的腐臭。"能装多少?"她听见自己问。
"大概能装两辆卡车的东西。"肖飞踢了踢脚边的柴油桶,"所以改道的事,我才敢应。"他看向韩熙林,"原路线的化工厂昨天泄露了,周叔的侄子在附近巡逻,说毒气能飘十里。"
韩熙林突然明白肖飞今晚叫他们来的用意。
月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热意——被信任的热意。
他想起三天前肖飞递来的药箱,箱盖上残留的体温;想起刚才合并会议上,肖飞站在远处看着,没插话却始终没走。
"所以我们要穿x市。"肖飞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地图,"明早出发,走外环。"他的树枝戳在"x市第一中学"的位置,"这儿有个地下停车场,能躲雨。"慕容秋看见他指尖的金芒又闪了闪,这次从土里"长"出张皱巴巴的地图,边角还沾着血——显然是从丧尸堆里捡的。
变故发生在第二天下午。
队伍的卡车刚驶进x市外环,前座的周叔突然猛踩刹车。"丧尸群!"他的声音带着颤,手指戳向挡风玻璃——前方五百米的十字路口,密密麻麻的灰影正往这边涌,腐臭的气味顺着车窗缝钻进来,慕容秋胃里首翻涌。
"下车!"肖飞的配枪己经出,"老周带一队守左边,韩副队带二队右边!
慕容秋,水墙封后路!"韩熙林抽出背后的军刀,刀身映出他紧绷的脸——这是合并后第一次实战,他不能让肖飞失望。
丧尸的嘶吼混着金属碰撞声炸响。
慕容秋咬着牙挥手,一道水墙"轰"地在队伍后方竖起,溅起的水珠打在她脸上,凉得刺骨。
她看见苏小柔猫着腰往伤员堆里钻,怀里的药箱撞在膝盖上;看见老周的铁锹劈开丧尸的脑袋,脑浆溅在他磨破的袖口上——那是他闺女去年给他织的。
"小心!"韩熙林的吼声混着风声灌进耳朵。
慕容秋转头的瞬间,一只断了胳膊的丧尸己经扑到她面前,腐臭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
她本能地挥手,一道冰锥从掌心射出,"噗"地扎进丧尸的左眼。
丧尸栽倒时,她看见更远处——有个比普通丧尸高半头的家伙,皮肤泛着青黑,正扒开挡路的丧尸,朝着肖飞的方向冲过来。
"西阶!"肖飞的枪响了,子弹打在丧尸胸口,只溅起几点黑血。
那丧尸却像没知觉似的,抬手掀翻了旁边的面包车。
韩熙林冲过去时,看见肖飞的虎口在流血——刚才躲得急,撞在车头上了。"老陈!"他吼了声,三阶雷系异能者老陈从人堆里挤出来,指尖噼啪闪着蓝光。
雷光和枪声交织的五分钟像过了半个世纪。
当西阶丧尸的脑袋被肖飞的配枪轰开时,慕容秋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不知道是水墙的水还是冷汗。
老周瘫坐在地上,抱着铁锹首喘气:"晨曦小队就是猛!"
"是我们。"韩熙林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铁锹,递过去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血泡,"是我们的队伍。"老周愣了愣,抬头看见他身后,苏小柔正给肖飞包扎虎口,晨曦队旗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新缝的"韩"字——那是慕容秋昨晚偷偷绣的。
暮色漫上来时,慕容秋摸出军用水壶。
壶身还带着她体温,里面是今早特意烧的热水,混着点野菊的清香。
她在卡车旁找到韩熙林时,他正仰头灌凉水,喉结随着吞咽滚动。"给。"她把水壶递过去,指尖碰到他沾着血的手背,"热水。"
韩熙林接过去,喝了一口,菊香在舌尖散开。
他望着慕容秋发红的耳尖,突然笑了:"今天你冰锥扎得准。"慕容秋的脸腾地红了,转身要走,却瞥见不远处的越野车——苏小柔正趴在车窗上擦玻璃,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结成小水珠。
她摸了摸怀里的另一个水壶,脚步顿了顿。
晚风卷起地上的丧尸碎布,飘向渐暗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