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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川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我，那个虾……”
陆欢意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模样，噗嗤笑出声：“说笑的嘛，你不想多，我也不会想多。”
她语气中是有几分酸涩的。
她是什么人，和离过，被侮辱让江大夫亲眼所见，还伺候过摄政王，江大夫怎能喜欢她这样的人？抱这个指望，显得痴心妄想。
但她总可以力所能及的待他好一些吧。
江临川心里莫名虚得慌，不敢看她的眼睛，偶尔对视，便立即挪开目光，自顾自吃着碗里的。
这一顿菜看似吃的安安静静，实则前所未有的兵荒马乱，心乱如麻。
陆欢意提醒说：“你别干吃饭，吃点菜呀。”
“嗯，好，”江临川夹了口菜，低声说，“小桃可以下床走几步了，就是不太利索，她往后或许无法同正常人走路完全一样。”
陆欢意面上闪过失落的神色，继而宽慰道：“你尽力了，若是没遇上你，眼下的境遇恐怕更糟。”
往好处想，至少命还在，至少还能下地。
只可惜经过那样一遭，柳静姝仍未付出什么代价。
江临川点点头。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陆欢意能感觉到他说到这件事时心中的沉重。
他是在意每一位病人的，却在许多时候，也只能束手无策。
陆欢意叹口气：“若是律法改一改就好了，哪怕是主子，也不能随意伤害家中仆人，如此一来，多少人能保全性命。”
江临川眉间拧得更深。
“变法并非易事。”
陆欢意晓得不容易。
这种拘束权贵行为的律法，哪怕有人提出，反对的声音会更多，毕竟朝堂之上没有下人。
莫说下人了，她作为臣妇时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世道一贯弱肉强食。
江临川顿了顿，道：“小桃问了你几回，想知道你在何处。”
百姓们只知道摄政王在找什么人，亦或是什么东西，却不知找的到底是谁。
小桃好几天没看到自家小姐，总是会担心的。
陆欢意想了想，亲手写了几个字在字条上。
“你把这个给她，看过就烧，叫她知道我平安就好，叮嘱她不必牵挂我。”
“嗯。”
江临川收下字条。
陆欢意想了想，又说：“我还有些银两，你帮我将小桃尽快安顿在别处可好？”
就怕摄政王找不到人，拿小桃开刀，防一手总是没错的。
江临川出去后不久，屋外有两个小厮路过，边走边聊，嗓门不小。
“这陆家真是祸不单行，去年被贬官，前几天刚在京兆府挨了板子，这会儿又被摄政王抓去了。”
“京兆府挨板子好像也是王府的人下的令。”
“犯了啥事啊，愣是打听不到。”
“反正是灭罪的大事，听说上到八十岁老太太，下到蹒跚学步的孩童，都抓起来了。”
陆欢意贴在门边竖起耳朵仔细听，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个咯噔。
父亲真犯了事儿，还是摄政王非得掘地三尺把她挖出来不可？
门外小厮聊得热火朝天，在看到去而复返的江临川时声音戛然而止。
江临川说：“很闲？”
那两人立即散了去。
陆欢意推开门，看到在门口呆立着的江临川，装作一无所知的说：“怎么了？”
江临川回过神，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
里头是一篮又黄又大的桃子。
“病人拿果子抵的药钱，我收了。”
陆欢意做出惊喜的神色来：“这桃子长得真好，我最喜欢吃黄桃了，都给我？”
江临川眉眼间染上清浅笑意。
“桃子不能吃多，只能给你几个。”
他从中挑了又挑，挑了几个最大长得最好的放在屋子里。
再亲手剥了果皮，送到她嘴边。
陆欢意边吃边夸：“大夫的手果真灵巧，换我剥这桃子，必定坑坑洼洼的。”
江临川只是对她笑笑。
他不说话，却也不走，就在她身边枯坐着。
良久后问道：“听说陆家人待你不好。”
陆欢意垂下眼眸。
“小时候，祖父祖母还是疼我的。”
是从阿娘离开之后，祖父祖母对她冷淡起来，但好歹让她有吃有喝，也让她识字学女红，算不上苛待。只是相比她，祖父祖母和父亲都疼弟弟妹妹们罢了。
江临川迟疑半晌，叹息着说道：“我对萧远书算得上了解。他这人更擅长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正滥杀无辜。你如果信得过，听我一句，他不会拿无辜之人开刀，尤其是老人孩童之类，他逼不出个结果来，自然会放人。”
陆欢意眨了眨眼：“我信你。”
好像是这样。
摄政王总是把她吓个半死，假毒药都用上了，结果啥事没有。
江临川看向她的眼睛。
一个人是敷衍还是真心话，从眼神里能看出一二。
陆欢意双手托着下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目光灼灼，认真而郑重。
视线相触的一刹，江临川被烫得慌忙收回目光，耳廓渐渐泛红。
既然她信，他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江临川拿起剩下的桃子要走，陆欢意突然问：“那日的人，是不是摄政王？”
他背影肉眼可见的一僵。
“你问的哪一日？”
陆欢意屏息说：“郊外我的那座宅子，你闯进来的那一日。”
江临川沉默半晌，然后道：“或许是从小到大，试图黏上他的姑娘太多，他不会觉得欺负了你，也不会想到你当时有多恐惧。他只会认为，普天之下但凡他想要的，都是他的，被他感兴趣是你的福气。”
陆欢意早就有过如此猜测，得到确切的答案仍然会有些心惊肉跳。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摄政王是喜欢上她，充其量是闲得慌，她的身份方便逗弄。
那些高门贵女，摄政王是不会如此亵玩轻待的。
还有，摄政王每回都仿佛会因江临川而迁怒她，若纯粹是为了伤害江临川，也说得通。
或许对她做下那等恶劣之事，就是故意叫江大夫所见，当真可恶。
陆欢意将心头酸涩怒气给压下去，若有所思：“你和他像友，又像敌。”
“儿时我们是对方唯一的玩伴。”
江临川说了这句，又想到什么，特地说道：“那件事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我也断不会因此看轻你，不是你的错。陆欢意，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