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蜷的掌心里兜着血,沿着他指缝往下淌。
陆欢意低下头,却好像还能听到那血滴在地上的声响。
心里不知为何针扎一般,疼得难以言喻。
闹那动静,的确为吓到沈佳禾,叫她无法继续为所欲为,也惊醒了江临川。
看江临川的样子,并没有醉酒,他像是被下了昏睡的药。
为了能够清醒过来,他拿锐器扎破了手心,用疼痛来刺激自己,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能站稳。
萧远书视线在他受伤的掌心一顿。
“佳禾,还不把他扶进去?”
“不必,”江临川把手臂从沈佳禾手中抽出来,嗓音透着力不从心的嘶哑,“萧远书,你这种做法,能有什么好处?”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做的,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可到底有什么好处?
除了伤害她,羞辱江临川,还有呢?
陆欢意在心中想着,或许是,让沈佳禾得偿所愿,从此对他这位摄政王感恩戴德,也算是一件好处吧,听说沈佳禾的哥哥得了重用,领了五万兵行军打仗去了。
沈佳禾心疼至极,仍要试图去碰江临川。
“先让大夫看看吧,包扎……”
“离我远点。”
江临川甩开她的手往前走,路过萧远书身边时一个踉跄,险些往地上栽去。
陆欢意身子刚往前倾,就见萧远书己经伸出手,一把拽住他。
萧远书淡声道:“先吃点,坐着等大夫。”
江临川侧首看他一眼,也刚好看到萧远书身后的姑娘,正盯着他流血的手,眼尾通红。
他扯起嘴角:“好。”
掌柜亲自来迎他们西人入另一桌。
好菜美酒鱼贯而入之前,大夫先到,来的大夫还是江临川的熟人。
“江大夫啊,你的手素来最稳,怎么会生生将那碎瓷捏进了手心里?”
江临川没有吭声。
沈佳禾红着眼说:“你是听见她在喊救命,你急了,可她用得着你救吗?她不是好端端的吗?你这样贵重的身子,怎么能自伤?”
江临川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个字都不搭理。
唯独她试图去抓他手臂的时候,冷冰冰呵斥她“走开。”
陆欢意深呼吸来缓解自己心中不适,连大夫什么时候走的都没留意。
他们三人都坐着,唯有陆欢意站在萧远书身后,木雕一般。
上菜之后,沈佳禾勤于给江临川夹菜。
但他一口没吃,甚至宁可另外夹了只鸡翅,也不吃沈佳禾给他夹的。
沈佳禾委屈的有了泪水。
“你在生我的气吗?我方才真的没有想对你做什么,只是看你有些不适,才为你宽衣解带。”
江临川语气了无温度:“你记住,哪怕我剩一口气只要脱衣服能活,你也别碰我。”
沈佳禾怔了怔,一脸灰败。
“你宁可死?”
这话里对她的嫌弃己然很重,说到这地步,也算是半点余地不给。
萧远书调侃说:“沈霄,你这就不解风情了。”
江临川目光猛地看向陆欢意。
当今世上唯有一个人姓沈名霄,而他从未告知过陆欢意。
然而陆欢意垂眸看着地面。没有多诧异的神色。
她猜到了么?什么时候猜到的?
江临川摸酒壶的手有些不稳。
沈佳禾帮忙将酒壶往前递了递,不留意触到他手背。
肌肤相触的瞬间,江临川当即收回手,又不要这酒了。
仿佛只要被她碰过的东西,都会被他嫌弃。
沈佳禾几次三番失颜面,心中越发不痛快。
这种恼火不能向着皇帝堂哥去,更不能向着摄政王,只能在心中越烧越旺。
一阵寂静过后,沈佳禾阴阳怪气道:“嫁过人的就是狐媚功夫好,上个酒楼都能险些被人轻薄了。”
陆欢意抬起脸,皱眉。
“郡主何出此言,我差点被轻薄不是恶人的错,却是我的错?”
她听过不少的话。
有姑娘被玷污没自尽,那都是会被瞧不起的,还会有人背地里说闲话,谁让她花枝招展招摇过市呢?
除非寻了死,才得几句夸赞。
可死后的夸赞究竟有何用?
陆欢意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去深究恶心到底是谁,不为此深恶痛绝人人喊打,反而一门心思的要去谈论那一日姑娘穿了什么衣裳,抹了什么胭脂。
为什么呢?
沈佳禾轻飘飘地说:“怎么不是别人偏是你呀,苍蝇不叮无缝蛋的道理,还有几人不知。”
“沈佳禾。”
江临川剜她一眼,在他极寒的目光下,她才不情不愿暂时闭了嘴。
陆欢意歪了下脑袋,发髻间插的流苏珠钗轻轻晃荡。
“郡主话说的不对,蛋没缝苍蝇也是会盯的。郡主的衣服头发难道从未被苍蝇盯过吗?”
事实上,苍蝇哪儿都盯,哪儿都会停留的,这便是无头苍蝇。
沈佳禾冷哼:“苍蝇扎堆的盯,那必然是有问题。”
陆欢意扫视这一桌菜。
正好有带壳的白煮蛋,更不缺甜菜。
她先询问:“殿下,我想用两道菜,可以吗?”
萧远书掀了掀眼皮,“嗯”了声。
陆欢意拿了个带壳的白煮蛋,又拿筷子夹了糖醋排骨,在白煮蛋上抹了抹。
打开一点窗,放在了窗口。
正是夏日里炎热时候,到处都是蚊虫,屋子里有驱虫的花草,但窗口通风,更容易吸引虫子。
果然,很快便有苍蝇盯上去。
一只两只,到第三只苍蝇出现的时候,沈佳禾不服气:“那是你给蛋动了手脚!”
陆欢意平静说:“这不叫动了手脚,这叫我给它抹黑,无论什么样完好无损的人,都经不起泼脏水。”
沈佳禾脸色一僵,迟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萧远书若有所思的看向沈佳禾。
“方才你和沈霄就在隔壁,两屋子有窗互通,欲对陆欢意图谋不轨之人的脸,你看见了?”
沈佳禾摇摇头:“我没有。”
陆欢意暗自笑了笑。
她几乎能笃定,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不会冒然去偷窥隔壁的动静。
因为不敢,胆怯。
正是因为人在隔壁,却什么也没看到,反而会招惹摄政王的怀疑。
毕竟有动力害她陆欢意的,佳禾郡主能算其一。
萧远书审视的目光在沈佳禾脸上停顿半晌。
沈佳禾被看的心中发毛,菜也不敢吃了。
“殿下?”
萧远书终于开口。
“陆欢意是本王的人。”
他着扳指,顿了顿,说:“你说她招苍蝇,是在把本王比作苍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