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欣慰道:“端妃用心了,她果然是个贤惠的。”
说罢眼里浮起一丝愧疚,“是朕这些年亏待了她。”
当年因太子纪衡年幼不知事,叫了端妃两声娘,皇后在后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处处刁难端妃。
他是左右为难。
端妃自请修行,闭宫念经,为皇后祈福,二人之间的战火方才平息。
他为补偿端妃,首接把当时还是婕妤的端妃封为妃,过两年又赐她封号“端”。
这些年,端妃给他收拾不少烂摊子,比如没人接手抚养的九皇子,就丢给她抚养了几年。
丁才人把九皇子接回去养时,端妃舍不得,哭了一场就罢了,一点没闹,给他省了多少事。
如今六皇子刚失去母妃,惶惶不安,正缺乏安全感,端妃把他叫过去一起用膳,正好安抚安抚他。
皇帝正不愿意见乔氏母子。
知晓隔壁兄友弟恭,皇帝胃口大好,午膳多用了半碗饭。
许顺安观察着皇帝的眼神,为他布菜,心下暗暗松口气。
用罢膳,皇帝歇了小半个时辰,便往坤灵宫去了。
去看看皇后给他选了什么样的美人。
宫里的这些后妃,都看过他的笑话,他着实厌烦她们得很。
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皇嗣,是他这个做皇帝的责任。
他要重新开始。
重新与鲜嫩如一张白纸的年轻美人们开始。
*
曦照阁里,宴席进行到一半,董寒苏便下了桌,帮忙张罗,谨防这些金贵的主子们磕着碰着。
纪衢见她不自在,也没强留她。
吃完饭,众人继续玩闹。
不想,太子竟过来了。
大家赶忙行礼。
纪衢笑嘻嘻地问:“哥哥,你怎么来了?你要来,应当早些来,我们今儿把定例的膳食放一起,摆了三桌席面,哥哥你来晚了,没赶上热闹。”
太子揉揉纪衢的脑袋,温和地笑笑:“我若早些来,你们要少一半的快乐,不来,你们才该庆幸。
“听说你近日去藏书阁,寻了好几本棋谱回去,棋艺大有长进,我是专门来寻你下棋的。”
纪衢脸垮下来,惊慌道:“没有没有,不知哪个造谣?那棋谱,我是寻来给寒苏的。寒苏,你来陪太子哥哥下棋。”
他把董寒苏拉过来,推到太子面前。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寒苏,对不起了。
他在孟津津面前丢脸就罢了,不能在这么多弟弟妹妹们面前丢脸啊,不然以后怎么当他们的老大,让他们乖乖听话。
太子轻扬眉梢:“寒苏,你在看棋谱?那就你来……”
“太子殿下!”董寒苏急忙打断他,讪讪道,“奴婢才看了几日棋谱而己,尚未入门呢,岂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哦?还有你尚未入门的,”太子戏谑地笑了声,也没着恼,径首坐在一张案几旁,吩咐道,“你过来摆棋盘吧,这个总会吧?”
“会,会,奴婢就来。”董寒苏窘迫,太子也不知对她哪里来的指望。
她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对那棋谱一看就会。
她定了定神,老老实实去摆棋盘。
董寒苏逃过一劫,纪衢头皮发麻,太子哥哥这架势,是一定要来扫兴,与人下棋了。
他看了一圈,把孟津津推过来,坐在太子对面。
“哥哥,孟小姐棋艺精湛,她与你下,可好?”
“好。”太子无所谓。
他就是来扫兴、冷场的。
隔壁就是父皇的书房,这伙人吃饭闹就罢了,饭后接着闹,父皇要午休,待会儿就要命人来斥责了。
纪衢这个组局的祸头子,首当其冲。
孟津津吓得一抖,踩了纪衢一脚!
这家伙,害死她了!
他自己是个臭棋篓子,赢他毫不费力,但太子是何等人物,君子六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太子面前,她成了纪衢,也是个臭棋篓子啊!
纪衢脚背上一痛,叫也不敢叫,脸皮轻轻抽动。
他正要远离掉坑里发火的孟津津,孟津津不解气,坐下时,不小心脚尖又踢到他小腿一脚。
他疼得抱起腿:“啊——”
太子落下一颗白子,抬眉:“你怎么了?”
“我,哈哈,我方才坐得腿麻了,我松松筋骨,松松筋骨。”纪衢笑出眼水,抱着一条腿,单腿蹦到一边坐着去了。
董寒苏弯唇,眼里满是笑意。
太子飞快地又落下一子,掀起眼皮,看向董寒苏。
董寒苏连忙敛笑,抿着唇角,倒了茶,便悄悄退出去吃自己的午饭。
不久,皇子公主们纷纷告退出来。
喧嚣的曦照阁,一下变得安静。
董寒苏松口气。
她正愁没法子劝他们安静,免得打扰了隔壁的皇帝呢。
太子来得正是时候。
估算着时辰,她寻到太子的近侍乌宝:“乌宝公公,这是太子殿下借给我的披风,正巧还给殿下。”
乌宝打开包袱皮,抖开披风扫一眼,又折叠起来,原样包好,笑道:
“你费心了。”
“是殿下费心才对。公公替我谢谢殿下,还有三七和慈姑的事,也要谢谢殿下。”董寒苏根本就没打算当面还给太子。
太尴尬了。
乌宝知道太子为董寒苏请太医的事,明白怎么回事,没怪她无礼:
“好,话我一定带到。”
董寒苏又向他道谢,提着茶壶进去,给几个主子续茶。
纪衢和他的两个伴读在打瞌睡。
六公主去厢房睡了。
安静的室内,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又添茶水絮絮的声响,间或有水珠的叮咚声,格外悦耳。
董寒苏续了茶,坐在一旁,一手托腮,恹恹的犯困,却不能真的睡着,要随时听候主子们的差遣。
太子与孟津津下了两盘棋,看了看西周,伸个懒腰,起身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孤要上学去了,你们也别睡了,醒一醒神,一会儿听先生讲课。”
大家一个激灵,都醒了过来,起身恭恭敬敬送走这尊大佛:
“恭送太子哥哥/殿下!”
太子正要走,目光一转,望向董寒苏:
“寒苏,近日练字可有懈怠?”
董则明的孙女没人管教,他得帮她祖父管一管她读书的事。
若目不识丁、写一笔不堪入目的烂字,她祖父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找他父皇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