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显九年冬十二月初十申时,汴梁的日光是被粟米浆滤过的。德光踏过紫宸殿门槛时,看见金砖缝隙里渗出的不是尘土,是金黄的浆液,每一道裂缝都在显影——龙纹御道的砖缝间浮出贝州屠城时的骸骨堆,那些指骨都攥着碳化谷种,风一吹,指节碰撞发出"还我河山"的碎响。殿顶的藻井突然滴下浆液,在他头盔上砸出"辱"字凹痕,而当他抬头,看见二十八星宿的彩绘正在褪色,星图被粟米粒覆盖,重新排列成"天谴"二字。
"陛下,这是后晋宫玺。"石重贵捧上的玉匣突然发烫,匣盖上的蟠螭纹渗出浆液,在德光掌心烫出血泡。当匣子打开,九方玉玺正在互相吞噬——"皇帝行玺"咬住"尚书令印"的印纽,吐出的不是玉屑,是带血的谷种,而"受命于天"的玺文正在扭曲,笔画化作粟米粒,沉入匣底聚成"受辱于胡"的浮雕。更骇人的是,匣底衬垫的黄绢突然生长出根须,缠绕住石重贵的手腕,秆子上的叶子都写着"千古罪臣"。
异变在触碰龙椅时爆发。德光的手指刚搭上雕龙扶手,就听见木头里传来密集的爆裂声——那是被压制的粟米粒在呐喊,每颗谷种炸开时都显影出后晋宫女的脸,她们的嘴里涌出浆液,在龙椅扶手上写出"血债"。更恐怖的是,椅背上的十二章纹突然蠕动,日、月、星辰图案化作粟米粒,重新排列成"狼穴",而山、龙、华虫纹样则渗出浆液,在德光战袍上溅成"帝羓"的血渍。当他强行落座,龙椅突然长出根须,缠绕住他的脚踝,秆子上的须芒刺破靴底,在金砖上显影出述律平的狼头权杖。
"孙皇帝可愿随朕巡视宫闱?"德光的声音让石重贵一颤。当他们行至昭庆殿,殿门两侧的铜鹤突然睁开眼睛——那是用粟米粒拼成的瞳孔,眼白处渗出的浆液顺着鹤喙流下,在基座上写出"降将"二字。更诡异的是,殿内陈设的博山炉里,燃的不是沉水香,是粟米秆,青烟中浮现出魏州百姓被刺穿喉咙的惨状,而炉盖的山峦纹路上,每道沟壑都在渗出浆液,显影出"打草谷"的路线图。石重贵的素服扫过博山炉,袍角立即被浆液腐蚀,显影出"附逆"二字。
"此乃后晋先帝寝宫。"冯道的话音未落,寝殿的纱帐突然自燃,火焰中窜出无数粟米须芒,须芒上挂着后晋妃嫔的青丝,风一吹,发出《黍离》的悲调。德光踏入时,看见龙床上的锦被正在蠕动,掀开一看,里面不是丝棉,是带血的谷种,它们在锦被上聚成"亡国"二字。更骇人的是,床头的金唾壶突然长出根须,缠绕成"耻"字,而壶里盛的不是清水,是粟米浆,浆面上漂浮着被屠杀汉童的眼睛。当德光挥手打翻唾壶,浆液泼在地面,显影出他未来北撤时的狼狈模样——一个被粟米诅咒的帝羓,在黄河岸边啃食粟米秆。
转折发生在踏入御膳房时。掌膳太监掀开的食盒里,不是山珍海味,是沸腾的粟米浆,每一道菜都变成带血的谷种:"龙凤呈祥"化作两条粟米秆缠绕的蛇,蛇信子是汉女的青丝;"夜雨对床"变成一汪浆液,里面浮沉着后晋君臣的牙牌。德光抓起一只玉碗,碗壁突然渗出浆液,在他掌心显影出"粮尽"二字,而碗里的粟米粥正在凝固,形成贝州孩童的颅骨堆。更恐怖的是,御膳房的墙壁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用粟米秆拼成的标语:"胡虏食粟,粟噬胡肠",而墙缝渗出的浆液顺着纹路流淌,在地面聚成"天诛"的血洼。
"陛下,太仓在此。"主管户部的汉臣话音未落,仓门突然炸裂,涌出的不是粮食,是带血的谷种,它们在地上聚成小山,山顶插着一根粟米秆,秆子上用汉、契丹双语写着:"铁蹄踏粟,粟覆胡天"。德光踏入太仓,看见所有粮囤都在蠕动,掀开囤盖,里面不是粟米,是后晋百姓的头发,每一缕头发都缠着碳化谷种,风一吹,发出千万人的诅咒。更骇人的是,囤底渗出的浆液在地面显影出契丹士兵啃食粟米秆的惨状,而他们的甲胄都被浆液腐蚀,显影出"杀我者亡"。
异变在黄昏达到高潮。当德光登上宣政殿的露台,看见整个汴梁城被粟米的阴影笼罩:宫墙的琉璃瓦全变成带血的谷种,每一片都在显影后晋各州府的名字;御河的水面上浮着无数粟米秆,秆子上绑着汉民的冤魂,它们齐声唱着《无衣》,尾音却陡然变成贝州亡魂的嘶吼。更恐怖的是,远处的田野里,无数粟米根须破土而出,缠绕成"降幡"的形状,而秆子上开的花竟是石重贵的脸,那些花朵的眼睛里流出浆液,在夕阳下显影出"讨贼"二字。
"陛下,东角楼有异动!"耶律安端的战靴突然陷入地砖——不是砖石,是沸腾的粟米浆,浆汁烫穿靴底,在他脚背上显影出述律平的狼头权杖。德光赶到时,看见角楼的女墙上用粟米粒拼成"灭辽"二字,每一粒都在滴血,而墙角蜷缩的汉民尸体怀里,都抱着盛满粟米的陶罐,罐身上用指甲刻着:"粟米不死,汉魂不灭"。当他下令焚烧陶罐,火焰中突然窜出无数粟米须芒,须芒上挂着后晋战死将士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都在滴血,显影出"复仇"。
是夜,德光在紫宸殿遭遇梦魇。他梦见自己穿上石重贵的素服,被一只巨羊牵着走向黄河,羊绳是用粟米秆编成的,秆子上写着"帝羓"二字。当他踏入河水,发现那不是黄河,是粟米浆汇成的血海,无数根须缠绕住他的西肢,秆子上的叶子都写着"汉奸"。当他挣扎着浮出水面,看见粟米穗上凝结的不是谷壳,而是他族人的首级,每个首级的嘴里都吐出浆液,在水面显影出"天谴"。惊醒时,亲兵禀报说所有宫灯都变成了粟米秆,灯芯是汉民的头发,火焰跳动时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全是贝州亡魂的脸。
凌晨的钟声响彻汴梁时,德光发现紫宸殿的金砖上布满粟米粒。它们在晨光中显影出后晋兴衰的轨迹:从石敬瑭割地到石重贵投降,每个节点都被粟米秆标记,秆子上用鸡血写着"罪该万死"。更骇人的是,殿中央的"御道"二字己被浆液覆盖,露出里面用汉血写成的八个大字:"胡虏无德,天道好还",而字的周围,粟米粒排列成他未来北撤的路线图,终点处的"临潢府"三字被粟米根须缠绕成"帝羓府"。
"陛下,刘知远在晋阳称帝了!"耶律屋质的急报让德光手中的玉杯落地。当玉杯摔碎,碎片里渗出的不是玉屑,是带血的谷种,它们在地上聚成"祸起"二字。更恐怖的是,碎裂的杯身上显影出刘知远用粟米粉画符的场景,符篆上的每个字都在滴血,显影出"讨辽"。德光猛地看向殿外,看见晋阳方向的天空红光暴涨,那不是晚霞,是粟米星的光芒,而旁边的将星却黯淡无光,形成"民胜兵"的凶兆。
正午的阳光穿透殿窗时,德光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投射在墙上,竟变成一根粟米秆,穗子上挂着自己的人头。更诡异的是,所有契丹贵族的影子都成了狼形,而汉臣的影子则是粟米须芒,两者在墙上纠缠,显影出"胡汉相杀"的图案。当他抽出佩剑砍向影子,剑刃突然爬满粟米嫩芽,茎秆缠绕成"灭"字,而剑锋上的寒光里,全是贝州亡魂的脸。此时,殿外传来喧哗,亲兵禀报说那只牵羊的公羊撞开了宫门,它的羊角上缠绕着粟米秆,秆子上写着"还我河山"。
德光赶到宫门时,看见公羊站在明德门的血幡下,嘴里吐出带血的谷种,在地上显影出"起义"二字。更骇人的是,汴梁百姓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手里捧着的不是兵器,是盛满粟米的陶罐,罐身上都刻着"粟米之神己降"。当公羊发出一声嘶吼,所有陶罐同时破裂,带血的谷种喷涌而出,在天空聚成"灭辽"的云阵,而谷种落地时,瞬间长成参天粟米秆,秆子上开的花竟是后晋战死将士的面孔,它们齐声唱着《无衣》,歌声里全是贝州亡魂的呐喊。
"传我将令,"德光的声音在粟米秆的爆裂声中颤抖,"焚毁南城,血洗汴梁!"然而他的命令刚出口,就看见自己的战袍上渗出浆液,显影出"屠城者亡"。更恐怖的是,所有契丹士兵的甲胄都被粟米根须缠绕,根须上的叶子写着"天诛",而他们的兵器都变成了粟米秆,秆子上用汉隶刻着"放下屠刀"。此时,那只公羊突然冲向德光,用羊角撞落他的头盔,头盔落地时滚出无数粟米粒,显影出他未来北撤时的惨状——一个被粟米诅咒的帝羓,在黄河岸边被汉民分食。
宫阙易主的第三日,汴梁的天空始终飘着粟米雪。德光站在紫宸殿的废墟上,看见每一片雪花都是半颗带血的谷种,它们落在烧焦的梁柱上,融化成浆液,显影出"胡运终结"。更骇人的是,那面悬挂在明德门上的降幡,早己被粟米浆浸透,幡面上的"天祚大辽"西字全部脱落,露出里面用汉血写成的八个大字:"天道好还,胡虏必亡",而幡旗的阴影里,那只公羊的轮廓正在逐渐清晰,它的羊角上缠绕着粟米秆,秆子上的穗粒都在滴血,显影出同一个预言:宫阙易主之日,便是胡帝授首之时。当寒风吹过殿角的风铃,发出的不再是清响,而是粟米粒碰撞的声音,它们在夜空中排列成字,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铁蹄踏碎汉家粟,粟魂终将噬胡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