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玄骨没有明言为何要她拖到五更,但知道他已有计划之后,玄月心里就有了底。
玄月一脸泰然,毕娆也就没能得到出任何信息。她的眼眸微微下压,似一朵艳丽而嗜血的妖花:
“你想求死,容易。可有人怕是要心疼了。”
这轻佻的话看似是对玄骨说的,她的眼神却没从玄月身上移开过。
玄月目不斜视,迎着毕娆的目光大胆地看回去。
她略一扬起脸的微笑,既体现她身为了“星宫走狗”的傲气,也不失该有的礼数:
“岛主此言差矣。此人居心叵测又蛰伏在我身边数月,今日还差点坏了天星城与离元岛成盟大事。岛主如今替我生擒此人,我自是感激不尽,又何来心疼一说?”
说完,她的目光随意地掠过玄骨,随即端正神色,拿腔拿调地补充:
“只是今日,还得请岛主留他一命。我要将此人带回天星城,向大长老禀明事情原委,再由他亲自发落。”
毕娆眼波流转,一丝狡黠在血红的一对瞳仁里划过。
她笑而反问:“死?本座可不会这么便宜了他。”
是吗,那就好。
玄月但笑不语。
“若是将他囚在此地,日夜折磨,这想来…哼,定是有趣得紧。”
毕娆的语中难以掩盖的是一种变态般的兴奋。
言罢,她再扯手中红绸。
依然是冰、火齐上的攻击。只不过比起先前的两次,或许算是不痛不痒。
玄骨这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饶有兴致地嘲讽:
“怕是你没这个本事。”
可是,他那蓝色的身形在昏暗的深夜里又虚化了一层,就连长发的颜色也变浅了。
发丝随风飘动时,像一滴即将在水中消散得无影无踪的墨。
毕娆冷笑:“阶下之囚,安敢言勇?”
玄骨满不在乎,哼笑一声,遥望向了东方的海平面。
玄月知道他是在等五更到。
可明明他才是被绑架、随时可能完蛋的那一个,怎么看起来比她悠闲得多……
玄月不打算继续沉默了,总之眼下拖时间的任务,得全靠她一个人完成。
她挑挑眉,调侃道:
“岛主这又是冰,又是火的,还真是好兴致。”
“只不过,这不会叫的有什么意思?岛主若是有这爱好,回头我亲自选几个相貌绝佳又听话乖觉的男修来。我保证,那一个个叫起来啊,可比这有趣得多。”
说完,她又眯起眼睛,似是回味了一下。
然而,说这种话,又做这种表情,对玄月来说完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万一,他真的以为她有什么奇怪爱好怎么办?
生死关头,倒也顾不得这些了。
但她的话并没有引起玄骨侧目。
毕娆眯起了眼睛,瞳仁中的血红也被藏起几分。额角那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却因妖力波动,时明时暗地变幻着,一会儿红,一会儿紫。
玄月忽地想起来了,她曾在某本妖兽图志上看过——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生于黄泉道旁,汲忘川水而生;化形为妖,专克鬼修。】
在玄月打量毕娆的同时,毕娆也看她。一人一妖,就这样皮笑肉不笑,两两对视。
可才不出片刻,毕娆的脸突然僵了一瞬,不笑了。
她那对眼珠子明明还是血红色的,却射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森森冷意:
“与她废话做什么?斩草须除根,若真让她回了天星城,咱们可讨不到什么好。”
才刚说完,那好似结了冰的脸又闪出个奇怪的笑,恢复了之前的妖艳。
她自已反驳自已:
“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可若杀了她,你怎么保证星宫不会再来算账?”
“你知道?若不是你色迷心窍,我们能落到这地步?”
“这时候还说这些,有意思?”
……
玄月明白了,她在自言自语,或者说,“他们”。
因为这两朵妖花,大概是已合为一体了。
可他们在这里大声密谋,是不是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些……
但想到了双花已经合体这样的关键处,玄月立即看向玄骨。
玄骨却似乎是早就知道了。
他微微抬起眼,十足稳定的平静。揶揄而含笑的声音传进玄月的耳朵:
“这是想明白了?”
玄月只说废话:“明白了,但也不太明白。”
知道了双花成一朵,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弱点啊。
玄骨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
“这五更日出时,双生花妖会合于一体。那毕尧已受重伤,合体之际便是他们最虚弱之时。”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到时有什么本事,就都使出来吧。”
玄月看看毕娆,她还在自已和自已吵架,左手打右手。
对于玄骨的话,她有疑问:“他们这样,难道不是已经合体了么?”
先传来的是他很轻很轻的笑声。
紧接着,是耐心的解释:
“肉身与妖魂不同。他们如今不过集妖魂于一身,到了晨昏交替之时,肉身才真正会合在一处。”
玄月懂了。
她抬头,头顶是无边无际的一片黑。
夜色正深沉,而距离五更过去,至少还有足足一个时辰。
她要怎么拖,才能拖到日出啊……
那方的争吵声里,竟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这一对花妖平日里就有诸多矛盾。
玄月静静听着,看着时间流逝,乐得如此。
“你闭嘴吧你!”
毕娆的一声怒吼,终止了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