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本指望毕娆再自说自话一会儿,她需要拖延的时间也就没那么长。
这吵闹声一停,她立马就紧张起来了。
毕娆从高处向下看着她,神情冷漠:
“不如这样,此人就留在这里。于你而言,也不过是少了几个随从罢了。而我离元岛与你星宫,结盟照旧。你持本座信物,自回天星城去。如何?”
这话看似是提议,实则完全没有商量之意。
毕娆右手向前伸出,手心朝上。红与紫的妖力如两缕盘旋的轻烟,从她手掌心逸出又缠绕、凝聚,最后结成了一朵并蒂双色的彼岸花。
这朵花被她往前一送,从空中坠落,往玄月面前来。
但玄月不仅没有打算接,还一挥右手,直接张开了防御罩。
双色的花落在闪着符文的淡金色光罩上,被硬生生地反弹出一道尴尬的弧线,最后,还直接掉到了地上。
毕娆的脸色顿时有几分难看。
她眯眯眼,硬是忍着怒气笑了笑,反问:“怎么?不走?”
玄月没有马上回答。
昨夜,玄骨和蛇娘子偷袭的关键可是在她身上——是她身上的气味,让毕尧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这一点,这两只花妖不可能没意识到。
况且,先前他们分明是故意引诱她出现的,目的多半就是要确定,此次之事的幕后的主使究竟是不是星宫。
如今事情尚不明了,他们突然就想要息事宁人,放她走了?
玄月的思绪再次被脑中的声音打断:
“月儿,你现在走吧,为师不会怪你的。”
悠然的,却也认真,又带着几分不易分辨的试探。
怎么他也……
不是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应对么?信不过她?所以又变了主意,私下与花妖说了什么?
玄月用眼角的余光看他。
玄骨眸光深邃,面色平静,眼下的红色因魂体的暗淡,也显朦朦胧胧的。
她质问:
“为何一直要我走?”
“师父…你信不过我?”
玄骨面色似有松动。
他确实不太信。
这修仙界是什么地方,他早看得一清二楚。而她先前说的所谓“仰慕”,他也是半点不信的。若非涉及利益,怎会回来救他?现在,只是他暂时还没想通她的目的罢了。
因而,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可能把生死攸关之事押在她身上。如今又有了求稳机会,当然还是依照原计划让她走。
这才是上策。
想是这么想,但玄月的两句话,他都没回答。
一旁的毕娆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再次出言相激:
“大战在即,人人自危,你们妙音门上下也不例外吧?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座劝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玄月抬眼一笑:“若是我不肯呢?”
不管玄骨在想什么,她都已经回来了。要么救了他一起走,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更何况,这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她“代表星宫”来结盟,他们把她杀了,不等于摆明了与星宫宣战么?
毕娆的脸霎时阴了下去,但果然,也没当场发怒。
玄月有恃无恐地继续道:
“我若执意要带走他,岛主是要连我一并杀了么?”
这离元岛上最不缺的就是碎嘴好事的散修,所谓“离元岛投靠星宫”的消息,肯定早已传到逆星盟的耳朵里了。
这时候他们再得罪星宫,两头不讨好,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所以只要她不松口,他们必定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然而,毕娆在半晌的沉默之后,却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不识抬举!”
她右手抬起,红袖带风,似要发作。
她猜错了?
玄月一惊,右手当即依着本能反应,迅速放到了身侧,两指并拢,法力凝聚,体内法宝蓄势待发。
但这一瞬间的惊慌过后,玄月立刻恢复了冷静。
终是选择不做任何动作。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
“你疯了?!”
毕娆一声急切的呼喊,紧接着她的右手像是被自已的力量拽住一般,一个急停,最终僵在了空中。
更深露重。
半空中,鲜血般的艳红与清如湖水的蓝色冲击着视觉。残破院落的地面上,则是一抹明亮的浅黄。
三人的头发、衣袖,皆浸在湿了夜露的冷风里,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动。
没有人说话。
五更已过半。
玄月的目的本就是拖时间。
先忍不住的自然也就是毕娆:
“开个条件吧。”
威逼不成,开始利诱了。
“哦?”
玄月故意装作被提起了兴趣,引着毕娆继续往下说。
“灵石法宝、高阶阵法、稀有功法。”毕娆冷笑着,却也有些急切,“你就是想要妖兽内丹,本座这里也有几粒。”
既然条件开了,那么,她考虑考虑也很合理吧?
眼看东方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玄月想借此多拖延一会儿,再开口拒绝。
冷不防地,先听到了一声嗤笑,然后,是一句极其阴阳怪气的话:
“本座倒是小瞧你了。”
如此也好,待她出逃之后,他的计划也算成功了。
这怪腔怪调的,玄月哪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觉得她回来就是想借机捞点好处呗?
一时间气得心口有点堵。
“我不过是拖拖时间罢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瞎猜?!你要是再狗咬吕洞宾,我可就真生气了,不管你了。”
连师父都不喊了。
玄骨看着她,微微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