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肩膀处钻心的痛感如汹涌潮水般袭来,江知许打了个颤,霍然从梦中惊醒。
江知许下意识朝发痛的肩膀抚去,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内已然被晨光填满。
熹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的缝隙,如丝缕般倾洒进来,在地面交织出一片片斑驳光影,恰好有一束温柔地落在楚明渊的面庞上。
楚明渊的脸色不再是昨夜那般惨白如纸,恢复了些许健康的红润色泽,呼吸也变得均匀而有力。
她伸出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搭在楚明渊的脉搏处。
指尖下,那沉稳有力的跳动节奏,清晰地传递着生机与活力。
江知许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是完全恢复了。
恰在此时,楚明渊仿若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睁开双眼。
眼眸中,晨光与倦意交织,待视线逐渐清晰,他便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刹那间,一抹温柔的神色如流星般划过他的眼底,转瞬即逝。
“多谢姑娘昨夜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虚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江知许微微摇了摇头,面上露出笑容。
“无妨,公子在此处安心歇息便是。”
楚明渊凝视着江知许面上的蝴蝶面具,片刻后,轻声开口。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江知许一愣,短暂的迟疑后,她缓缓开口。
“苏昭明。”
楚明渊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好名字。”
熟悉的话语,如穿越时空的风,蓦然在江知许耳畔响起。
她抬眸,望向眼前的楚明渊,一时间,往昔与今朝的画面交错纵横,上一世他的音容笑貌,与此刻的他悄然重合。
一瞬恍惚。
楚明渊的目光逐渐下移定格在江知许的肩膀处。
墨色的衣衫并不惹眼,可那片干涸的血迹,却依旧如刺目的朱砂,映入他的眼帘。
“苏姑娘可将伤口处理过了?”
江知许这才猛然想起什么。
昨夜情况紧急, 她倒是只顾着处理楚明渊的伤口,却一时忘了自已的。
如今,精神一放松,肩膀处的伤口像是得到指令一般,阵阵刺痛清晰袭来。
江知许轻摇螓首,发丝随之微动。
“我先去料理一下,公子请安心休憩。”
语毕,她莲步轻移,匆匆隐于一旁的雕花屏风之后。
屏风后,江知许身姿轻盈地坐下,视线如铁锚般紧锁在自已右肩。
昨夜形势危急万分,她不得已只折断了箭身,可那尖锐的箭头,此刻仍如恶兽獠牙般狰狞地斜插在肩头。
她抬手缓缓解开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衣衫因干涸的血迹变得僵硬,间发出细微声响。
随着衣衫一点点褪去,光滑白皙的肩头逐渐显露。
在晨光的映照下,殷红的血迹恰似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妖异花朵,肆意张扬,刺目得让人揪心。
日光透过窗棂,毫无保留地倾洒进来,将她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屏风之上。
影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影影绰绰,仿佛一幅被岁月尘封的古画。
江知许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朝着那半截没入血肉的箭杆伸去。
指尖刚触碰到粗糙的箭杆,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直直蹿上脊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短暂的停顿后,她贝齿猛地咬住下唇,手臂肌肉紧绷,铆足了劲向外拔箭。
“噗”。
一声沉闷压抑的声响,好似从幽深地狱传来。
羽箭终于挣脱了血肉的桎梏,带着一股温热刺鼻的血腥气,脱离了她的身体。
“嘶……”
一阵钻心剧痛,恰似千根钢针同时狠狠扎入骨髓,毫无征兆地瞬间袭来。
疼痛如汹涌潮水,瞬间将江知许淹没,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豆大的汗珠从她毫无血色的额头滚落,像断了线的珠子,划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
她的身体在剧痛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像是狂风中的弱柳。
左手也因这疼痛而猛地松开。
伴随着清脆的“当啷”一声,带血的箭头掉落在地。
楚明渊本就心焦,忽闻屏风后传来异响,一颗心更是狠狠一颤。
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苏姑娘,可需要我帮忙?”
若非有男女有别这层顾忌,他此刻早已如离弦之箭,飞身冲到屏风之后。
江知许定了定神,轻声开口,极力克制着声线里的颤抖,努力让自已听起来平静如常。
“无妨,公子不必忧心。”
言毕,她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从石臼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些许昨日剩下的草药。
草药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清新气息,接触伤口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感迅速蔓延开来。
好似一阵轻柔的凉风拂过滚烫的伤口,瞬间缓解了不少钻心的痛感。
紧接着,她又伸手去拿桌上的白布,一点点将其缠绕在肩膀上。
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呼吸急促。
但她咬着牙,硬是用单手艰难地一圈又一圈缠绕,最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打了个结。
此时,屋外的阳光愈发浓烈耀眼,毫无保留地透过窗户倾洒在她身上。
她的影子被光线肆意拉长,稳稳投射在地面。
那影子与屏风上精美绝伦的山水图景相互交织,在光影的变幻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缥缈水墨画。
忽然,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迅速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洪亮的喊声。
“世子!”
呼喊声穿透房门。
江知许听到声响,猛然将滑落至腰间的衣衫捞起,盖住在外的肌肤。
大动作牵扯到伤口,传来剧痛。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闷响突兀响起。
只见那半只刚踏入门槛的脚,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子精准击中。
那人吃痛,“哎哟”一声,条件反射迅速将脚收回。
他还没来得及把身子往屋内探,那两扇原本大开的房门便如一道凌厉的风,“砰”的一声被狠狠关上。
房门与卫风的鼻子之间,仅相差毫厘,带起的气流让他鼻尖一凉。
他呆立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刚刚那一瞬间,他家世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绝对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