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云栖别墅的落地窗将暮色滤成琥珀，江浸月赤脚陷在羊绒地毯里，烫金剧本铺满整面大理石茶几。南朝公主的朱批在仿古宣纸上洇开，与傅凛的批注犬牙交错，像两军对垒的沙盘。
“第七十二场，雪夜剖心。”
鎏金指甲划过泛黄纸页，她忽然抓起案头青玉镇纸往心口按。冰凉的触感刺得肋骨生疼，恍惚间又回到那夜青铜棺椁，傅凛的血溅在她掌心胎记的温度。
傅凛推门进来时，正撞见她对着镜面调整痛楚的表情。暮光穿透翡翠耳坠，在她锁骨投下晃动的绿影。
“江老师现在倒是勤快。”他解着袖扣走近，雪松香混着新鲜油墨味，“上个月连通告单都要助理念。”
江浸月反手将镇纸掷向声源，傅凛偏头躲过，白玉麒麟撞碎在波斯挂毯上。“傅老师不是说戏比天大？”她屈膝踩住他垂落的领带，“现在来教我怎么演剜心之痛？”
“教你用替身。”傅凛突然单膝跪地，掌心覆上她踩着领带的足弓，“这场戏要吊在冰窟十米深。”温热的指腹揉开她踝骨旧伤，“楚明凰有暴君来救，你……”
“我能自己爬上来。”江浸月抽回脚，金丝睡袍滑落肩头，露出未愈的剑伤疤痕。这是上周试戏时被道具组失误划的，如今倒成了揣摩角色的活教材。
“江老师现在倒像个戏痴。”傅凛的沉香木珠串缠上她脚踝，药油混着雪松香渗入肌理。三天前威亚留下的勒痕己经发紫，在白玉般的肌肤上像条狰狞的锁链。
江浸月忽然翻身将他压在古籍堆里，《南朝遗事》的书页簌簌作响。
“突然想像傅老师一样拿个奖。”她扯开他银灰领带，翡翠戒指在喉结压出月牙痕，“傅老师当年捧着奖杯时，听见的是掌声还是……”
“你的笑声。”傅凛突然将人拽进怀里，未愈的掌心压住她后腰胎记，“那年颁奖礼首播，江大小姐在贵宾席吃樱桃。”他模仿她当年的口型——
【这种苦情戏也配拿奖？】
落地窗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江浸月想起二十二岁初遇时的场景。傅凛在《雪国》里饰演的哑巴矿工站在领奖台，而她作为投资方代表，正把果核吐进鎏金痰盂。
“现在呢？”她忽然咬住他解纽扣的手指，“傅老师觉得我配不配？”
药油瓶突然倾倒，琥珀色液体在拓本上洇开血海。傅凛就着这个姿势将人压进古籍堆，泛黄的宣纸在他们身下发出裂帛的哀鸣。
“你早该站在这里，”他指腹着她的眉骨，“从第一次对戏开始。”
?
片场爆破坑被改造成冰雪王国那天，恰逢江浸月二十五岁生日。
六吨人造雪铺成银河，傅凛亲手扎的九百九十九盏鎏金宫灯悬浮在威亚线上，将楚明凰的妆台复刻成生辰宴主座。
“A！”导演突然举着喇叭喊。
江浸月还未反应，傅凛己执剑挑起琉璃盏，“公主可知今日……”玄铁剑身倒映着突然降落的玫瑰雪，“是焚城之日？”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场戏！
江浸月看着威亚绳上飘落的金箔请柬，忽然记起三日前道具组神秘兮兮搬运的檀木箱——此刻正化作漫天星子坠落。
“卡！”
场务组长突然推着十层冰蛋糕出场，糖霜雕的暴君与公主在烛火里缠绵。傅凛剑尖挑开绸缎，露出冰层里冻着的翡翠头面——与墓葬出土的南朝公主遗物分毫不差。
江浸月鎏金指甲叩响冰面，“傅老师盗墓了？”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傅凛眉间朱砂痣，“判几年？”
“判你……”傅凛突然打横抱起她，战靴踩碎冰晶铺就的红毯，“年年与我过生日。”玄色大氅扫过应援墙，巨幅海报突然翻转——
江浸月十八岁在阿尔卑斯滑雪的照片旁，傅凛少年时期击剑夺冠的旧照赫然在列。
人群爆发出尖叫。苏软捧着雪绒花环冲上来，香槟色礼服缀满真正的冰晶，“江老师！陆昭在山顶放了九百九十九盏……”
轰鸣声淹没了后半句。
首升机群掠过影视城上空，玫瑰花瓣混着铂金箔倾泻而下。江浸月抬头看见垂落的绸幅——【江氏航空为大小姐庆生】。
“月月！”沈媛的声音穿透鼓风机轰鸣。江浸月转身时，珍珠帘幕突然升起，二十年未变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母亲旗袍上的苏绣孔雀正与她戏服金丝纹样交相辉映。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西装革履的兄长。大哥江祺手中的翡翠礼盒还沾着北欧的雪，二哥江淮的腕表停在苏黎世时间。
“你们……”鎏金护甲深深掐入掌心，江浸月想起今晨家族群里的定位——大哥在瑞士谈并购，二哥在纽约看秀场。
江夫人摘下手套抚摸她戏服裂帛，“瘦了。”羊脂玉镯磕在金丝牡丹上，“但眼里有光了。”
她转身看向傅凛时，目光扫过他渗血的手掌，“傅先生是吧？月月给你添麻烦了。”
傅凛刚要上前，戏服广袖突然被江浸月拽住，“普通同事。”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珍珠履却踩中他袍角。
大哥江淮注意到两人的动作，突然轻笑出声，金丝镜链晃出冷光。
江浸月被两位兄长簇拥着切蛋糕时，金丝戏服袖摆扫过傅凛定制的鎏金餐叉——他正被江父考问南朝墓葬的青铜器制式。
江母将一个瓷碟递给江浸月，鸽血红戒指在缎面手套下泛着冷光，“听小傅说你在学文物修复？”
江浸月叉蛋糕的手顿了顿，奶油蹭在傅凛手写的贺卡边缘——【烬玉逢春，凛月长明】。
她突然想起昨夜他握着自己手修复破损帛书时，沉香木珠串如何缠住两人腕骨。
“随便玩玩。”她将一个叉子递向傅凛，“傅老师教的。”
傅凛叉了碟子中的草莓咬了一口，汁水在唇间漫开甜涩，“江老师天资聪颖。”他擦拭嘴角时露出腕间抓痕，在琉璃灯下像蜿蜒的朱砂线，“上周刚修复好公主的鎏金步摇。”
江大公子突然呛了口香槟，“傅先生对舍妹倒是上心。”他扫过妹妹颈间若隐若现的齿痕，“连文物局特聘证书都弄来了。”
江浸月在桌下狠踩傅凛的皮鞋，鎏金椅却被他用膝盖顶开。水晶杯映出两人纠缠的腿，她忽然听见帛书撕裂般的轻响——傅凛将南朝公主的玉镯套上她手腕，尺寸分毫不差。
“生日礼物。”他指尖点着内壁阴刻的“烬”字，“戴着它拍剖心戏，或许能找对情绪。”
江母突然轻笑出声，翡翠耳坠扫过女儿烧红的耳尖，“月月。”她将傅凛送的汝窑茶具推过来，“有些藏品要定期养护。”
保养手册扉页赫然是两人在片场共披大氅的偷拍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