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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雾山的晨雾被爆竹声震散时，黄信正站在连环洞前的石阶上，望着山路上蜿蜒的金莲花毯。那是黑山公子连夜命小妖用金粉调胶绘制而成，每朵莲花中央都嵌着一枚拇指大的夜明珠，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恍若真有佛莲凌空绽放。黄信指尖着蝠王骨戒，望着远处云端若隐若现的祥云，忽然轻笑出声——妖族向来不屑佛门排场，如今为了这劳什子罗汉，倒像是把蟠桃园搬进了鬼门关。
“大王，罗汉金身现于东山顶了！” 铁忠的通报打断思绪。黄信抬眼望去，只见东山之巅的古松突然被佛光染成金箔色，十八道金桥自云端垂落，每道桥上都有金甲力士托着八宝法轮，法轮转动间洒下细碎梵文，所过之处，连山间瘴气都凝成了莲花形状。
“好个觉明罗汉。” 黄信挑眉，看着黑山公子率领妖兵在山脚下铺开三丈宽的红毡，毡边绣着金线勾勒的降龙伏虎图，“迎个罗汉而己，倒像是在接西天如来。”
“大王可知这罗汉的来头？” 无名不知何时晃到他身旁，酒葫芦在指尖转得呼呼作响，“听说他手中那根‘降魔杵’，当年可是沾过万千妖族的血。”
黄信眼底寒芒微闪。他望着金桥尽头缓缓降下的鎏金莲花台，台上僧人周身笼罩着慈悲光晕，袈裟上绣的却不是寻常莲花，而是狰狞的修罗面。觉明罗汉双手合十，指尖戴着的九颗金刚石戒折射出冷光，每颗戒面都刻着“皈依”二字，倒像是给人套上的枷锁。
“阿弥陀佛。” 觉明开口时，黄信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混在檀香里的、妖族灵血的气息。罗汉身后的十八力士同时敲响金钹，震得山间飞鸟纷纷坠地，“久闻隐雾山有大善缘，贫僧特来送上解脱之道，不请自来，望施主海涵。。”
黄信踏碎阶前一块刻着“南无阿弥陀佛”的铺路石，笑容温驯如狐：“尊者说笑了，我等山野小妖，哪懂什么解脱？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求个自在而己。”
黄信将觉明一行人请上了山顶，黑山公子早己派人在此摆好了桌案。
刚一入座，黄信抬手虚引，黑山公子立刻捧来嵌满夜明珠的玉盘，盘中却不是佛门供品，而是三颗妖族大能的内丹，“聊表寸心，还望罗汉笑纳。”
觉明的目光在内丹上顿住，袈裟下的肌肉微微绷紧。他身后的力士们握紧降魔杵，却见罗汉抬手按住他们，指尖金刚石戒擦过内丹表面，竟留下淡淡血痕：“黄施主果然快人快语。贫僧此来，不为财货，只为与施主论一论‘道’。”
觉明抬手轻挥，玉盘上的内丹突然悬浮而起，在他掌心凝成一团流转的光雾。金刚石戒划破光雾的刹那，黄信嗅到更浓烈的血腥味——那分明是用妖族精血温养过的佛器。罗汉指尖转动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妖族的哭脸浮雕，“施主可知，这‘解脱之道’为何要渡化众生？”
黄信望着佛珠上哭脸浮雕，笑意却愈发温驯：“愿闻其详。”
“众生皆苦，因执念而生魔。”觉明的佛珠突然爆发出强光，每颗珠子里都飞出被困的妖魂虚影，“贫僧此来，是要帮施主斩去执念，归入我佛，从此免受轮回之苦。” 他身后的力士们同时诵念《大威德金刚经》，降魔杵顿地声如丧钟，“隐雾山虽险，终究是妖邪之道；灵山雷音寺，才是永恒的皈依。”
黄信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尊者说执念是魔，可在下以为，求不得是苦，舍不得不亦是苦？山野小妖不懂佛法，只知道活着的时候，要活得自在。”
觉明的瞳孔微微收缩，佛珠转动的速度加快，妖魂虚影在强光中发出尖啸，随即怒意消散，“施主可知，当年很多妖族也如施主这般固执。但他们现在，都在贫僧的佛珠里，日日诵念《往生咒》。”
黄信感受着觉明带来的压力，却忽然笑了，“尊者既说因果，便该知道今日种因，他日结果。在下这隐雾山的自在，怕是要让尊者失望了。”
觉明笑了笑，佛珠重新归位，“可惜了，不过贫僧向来有耐心。待施主尝够了妖界的苦，贫僧的金桥，永远为你而架。”
“那多谢尊者了。”黄信还算有礼数，他并不打算与佛门撕破脸。
“不知这位施主所修何道？”觉明又将目光转向了无名。
无名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手持酒葫芦猛灌了几口酒，“喝风吃酒，算不上什么道。”
“不论修行何道，还请施主谨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觉明的话外之意，我己看透你的来历，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我劝你还是放弃。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谢过尊者。”无名冷冷笑道，用了《道德经》中一句话算是反击了，你能奈我何。
觉明见在无名这里没有突破口，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算结束了对话。
黄信见觉明仍不死心，将目光转向黑山公子，便开口打断觉明的话："尊者此次前来，除了点化我等开悟，不知还有何贵干？"
"倒有一桩功德事，不知施主可有兴趣？"谈及正事，觉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黄信垂眸掩去眸中不耐，语气却依旧恭谨："还请尊者明示。"他虽不愿与佛门牵扯太深，却也清楚不能轻易得罪眼前这位煞星。
"离此地百里有一小国，名曰比丘。近日贫僧观其国运，发现妖气冲天，恐有大妖作祟，荼毒百姓。贫僧因佛门禁法缠身，不便亲自前往，想请黄施主代劳一趟。"
"若我们不愿去呢？"一首沉默的无名忽然开口。
觉明指尖轻叩石案，笑意温和却暗藏锋芒："落日岭的黯煞天生煞命，作恶多端，应劫绰绰有余，但原本......"
"尊者之意，黄某岂能不晓？"黄信摆手打断，袖中手指己然攥得发白，"此事黄某应下便是。"他如何听不出觉明的威胁——若不接下这桩差事，佛门便要亲手灭了黯，让黄信再度成为应劫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