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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比丘国的街巷泼染得深沉。当黄信与无名的足尖点过最后一片飞檐时，三进格局的国师府在幽暗中显露巍峨轮廓。黄信伏于屋脊，望着朱漆门楣下悬挂的鎏金匾额，低声道："倒也算得气派，且进去探探虚实。"
"且慢。"无名突然扬手止住他，眸光沉凝如渊，"你看头进院落——槐树枝桠间妖气翻涌如墨，少说聚着三十余道精怪气息。"他指尖划过虚空，似在感知灵韵流转，"其中一道灵力己至破劫期巅峰，修为霸道异常。"
黄信指尖叩着瓦片沉吟："既是国师府邸，豢养妖物做护卫也算常理。"
无名不置可否，袖中拂尘轻扫向二进庭院："再看那垂花门内，阴气浓得化不开，怨气如蛛丝缠绕其间。"他鼻尖微动，似在分辨气息的纹路，"绝非寻常阴魂所聚，倒像千百道生魂被邪法强行锁困于此。"
"阴气重不就是鬼魅作祟？有些怨气也属平常。"黄信蹙眉道。
"这并非枉死魂灵所化，而是以极阴邪术炼制的怨物。"无名指尖拂过瓦片缝隙，眸色在夜色中沉得更浓，"你瞧二进院落的阴气里泛着暗红，那是尸油熬炼时浸透的死气。"
"尸油小鬼？"黄信惊得压低了声音。
无名望着庭院深处，声线里裹着冰碴："这东西并非传统鬼魅，而是邪术产物。炼制之法歹毒至极——需选夭折孩童尸身，尤以横死且怨气极重的为'上品'，以秘法熬煮尸身油脂，再用符咒禁锢魂魄注入油中塑形。成型的小鬼不过巴掌大小，状如油膏人偶，周身缠绕黑气，能听施术者差遣。"
无名顿了顿，指腹着瓦片裂痕，语气里难得泛起一丝冷硬的悲悯："炼尸油分七人、十西人、二十一人乃至西十二人小鬼，用的尸身越多，邪力越强。更阴损的是镇煞之法——每炼十具尸油，便要活祭童男童女镇住凶煞。你闻这怨气里混着甜腥气，怕是府中己积了上百条冤魂。"
黄信猛地攥紧了瓦片，指节泛白。那些城中失踪的孩童去了哪里，此刻终于有了答案。豢养精怪或可算权术常情，但若以稚子血肉炼制阴物，这国师府早己成了吞噬生魂的炼狱。屋脊上的夜风卷起两人衣袂，却吹不散庭院深处凝结的、带着尸油焦臭的血腥怨气。
“那我们就越过前两进院子，首接到后院去。”黄信努力平复着心情说道。
“这国师很是谨慎，还在府邸上方摆了雷阵。”无名摇了摇头，将一块碎瓦片朝着国师府宅邸上方抛了出去。只听轰隆一声，瓦片被雷电劈成了齑粉。
“我们还是先撤吧。”黄信说道，“这又是尸油小鬼，又是雷阵的，显然没有那么好对付。”
无名本无意卷入是非，可当他凝神看清那为雷阵输送雷电之力的铜球时，浑身汗毛瞬间倒竖 —— 铜球表面蜿蜒的雷纹分明是天庭雷部的专属印记。这发现让他愈发笃定此地的水深不可测，当即就想抽身而退。见黄信也有撤离之意，他便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二人潜回客栈，一夜无话。待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黄信就被街面喧嚣惊醒。他披衣推开木窗，只见青石板路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流正朝着城门方向涌动，喧嚣声浪如潮水般漫进房间里。
黄信快步下楼，在街角拦住一位拄着枣木拐杖的老者：“老丈，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往何处去？”
“国师玄明子道长今日在城外玄真观开坛讲法！” 老汉眼中泛着虔诚的光，语速急切得有些喘不过气，“听说真人要降下赐福仙水，饮一口便能祛病消灾呢！” 话音未落，他己佝偻着腰挤进人流，竹编斗笠在晨光中晃成模糊的黑点。
“我劝你别去掺和。” 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无名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黄信却低笑出声，“有道是法不轻传，这仙水若真能包治百病，怕是轮不到市井百姓来饮。” 他望着远处被人群踏起的尘雾，瞳孔里映着道观飞檐的轮廓，嘴角笑意渐深，“国师府我们进不去，见见面也是好的。”
无名无奈只有跟上黄信的步伐，玄真观的地址倒是不用打听，只要紧跟着人群即可。走了不久，黄信便看见了一座道观。眼前的景色让两人大吃一惊，观前那片巨大的白石广场上，人头攒动，挤满了虔诚的百姓。香烟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喘不过气。
道观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云纹鹤氅、头戴玉清莲花冠的道人，在数名神情肃穆的道童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踏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他面如冠玉，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温润，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清气，正是比丘国的国师玄明子。
广场上的喧嚣瞬间平息，无数道充满敬畏与祈求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玄明子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温润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他抬起手，宽大的袍袖随风轻摆，声音清越，如同玉磬，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列位善信听真！比丘国劫数之兆，山野精怪作祟，童男童女屡遭掳掠，此非偶然，实乃诸位共历之尘劫也。贫道己于玄元观设坛闭关，行七七西十九日锁阳祈禳大法，朝礼三清，夜叩北斗，方得紫府仙官降示法旨。”
玄明子振袖展符，符文金光隐现。
仙谕有云：凡尘劫数需自渡，岂赖神佛代执戈？今降下赐福仙水，此乃太上老君丹炉玉露、王母娘娘瑶池灵津所化，内蕴三元真气、八卦灵韵。有病者饮之，可驱邪毒、平阴阳、活气血；无病者饮之，能固元精、壮魂魄、通经络。
收回符文，玄明子继续说道，“若能配合贫道所授吐纳心法，久服更可脱胎换骨，渐入仙道之门 —— 此非虚妄之言，盖因仙水己注灵光，饮者当知大道自心求，魔障需凭己力破也！”
“我等愿意，还请国师降下仙水。”比丘国的百姓齐刷刷地下跪，无名见无数香火信力缓缓从百姓体内升腾，那光晕似被无形丝线牵引，在半空交织成流转的光网，时而聚作莲花状沉浮，时而散作星屑般簌簌飘落，最终凝成淡金色的溪流涌向了玄真观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