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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调转了视线：“随你，傻瓜。”
……
冯嬷嬷拉起床帐叫陆星辞起床，看到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怔了一下：“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星辞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没什么，嬷嬷别担心……”
冯嬷嬷见她神情低落，也不敢多问，转身去外面打水：“眼睛肿的像桃一样，用井水冰一冰吧，今日叶妈妈请了女先生教诸位姑娘品鉴诗词，你这样可不好出门，教坊司最忌讳姑娘掉眼泪。”
等她端着水回来，却见陆星辞正捏着一块青玉发呆，冯嬷嬷“诶”了一声笑道：“姑娘，哪来的，这可是好东西，商山青玉玉质寒凉，用这个冰上一会儿，无论肿的多厉害都能消了……”
陆星辞怔了一下，她醒来就在枕边了，想是昨天杨允棠留下的。
她随手扔在了床上：“捡的……”
冯嬷嬷拿起来不由分说覆在了她眼上，冰凉细腻的触感，眼睛瞬间像是浸入了山间清泉之中，清凉舒爽。
“捡的？哪里捡的？商山青玉，那可是玉中极品，价值连城……”
陆星辞怕她再问下去，打断了她：“嬷嬷，我们早点过去，给女先生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请教。”
……
在外人看来似乎不可置信，烟波楼有自己的藏书阁，阁子不大，但书的品类极全，从西书五经到史书游记，再到市面上通俗的话本子，甚至还有很多外面书局都买不到的孤本。
这便是叶渐青最高明的经营之道，她出生官宦之家，深谙世家男子的喜好，来青楼的官宦子弟可不单单是为了身体上的消遣，家中的正妻得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小妾多是大字不识的丫鬟，想要谈谈诗词聊聊风月只能来青楼找一位红颜知己。
陆星辞赶到藏书阁的时候，叶渐青正和女先生寒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是女先生，陆星辞必然猜不到眼前清俊的人是个女子，她穿着青布首裰，带着程子巾，浑身上下都做男子装扮，二十往上三十不到的年纪，眉目舒朗，神情阔达。
叶渐青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坐下：“真没想到先生能答应来烟波楼讲学，能得先生教诲，是我们姑娘们的福气，也是烟波楼的荣光，承蒙先生不弃，奴感激不尽，束脩奴愿意按市价的双倍付给先生。”
秋月白不动声色将手从叶渐青手中抽出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叶妈妈不必客气，孔夫子早就说过，有教无类，在某课堂上的人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某的学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束脩也不必双倍，今日某若是收了烟波楼双倍束脩，叶妈妈就不怕明日轻烟楼的李妈妈出三倍吗？”
叶渐青微怔了一下，而后拍着腿笑道：“奴真是糊涂了，竟然拿这些黄白俗物玷污先生高洁品性，先生真是大义，怪不得连曦月公主都对先生礼让三分……”
秋月白放下茶盏冲叶渐青拱了拱手打断了她的恭维：“某来烟波楼确实也有私心，某也有事拜托妈妈……”
“望叶妈妈好生照料端月。”
叶渐青忙道：“这是应该的，先生就是不说，端月是我烟波楼的姑娘，这里就是端月的娘家，有奴在，定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叶渐青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招呼姑娘们进来，板着脸训话：“以后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多少高门贵族请秋先生都请不到呢，要是不好好用心学，且不说来难有出头之日，第一个就对不住秋先生……”
秋月白冷着脸咳嗽一声，叶渐青忙停止了训话换上一脸春风和煦的笑：“秋先生，您请您请……”
诸人行完拜师礼，梅了了才姗姗来迟，叶渐青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到最后一排。
梅了了整了整云鬓，懒洋洋坐下，小声咕哝道：“来青楼当姑娘还要学这些劳什子，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觉……”
前面的南知意回头哼了一声：“我们现在又不接客，姐姐的一身童子功怕是没有用武之地，有什么好忙的？”
若是平时，梅了了少不了一顿回击，可今日她竟然有些心虚一般，用打哈欠做掩饰避开了南知意的目光：“我的事你少管……”
陆星辞侧目看了她一眼，虽说还未出正月，但屋子西角都烧着炭盆，房间里暖意融融，她进来后却并未取下那件狐毛出锋的斗篷，反而小心检查了一番，唯恐丝带松动。
陆星辞正暗自纳闷，身旁的顾韫希狡黠一笑小声道：“有好戏看了……”
秋月白对众人的水平并不了解，今天的课业从最基础的诗经开始，除了梅了了，其他人学起来都不吃力，所以课业结束的很早。
众人目送秋月白出了门，才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南知意专程在门口等着陆星辞，渐渐倒塌掩嘴悄声笑着对一旁的同伴道：“还以为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也不过如此，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
这悄悄话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让周边的人能听到。
其他人忌惮着花先雪的身份，本来都不敢怎么放肆，见南知意扒开了口子，也都小声笑了。
陆星辞也不恼，笑着问道：“听说知意姐姐连续三年都参加了花魁大选，今年可还要继续参选？”
陆星辞在烟波楼后院这两个月也不是白待的，前院的消息也略知一二，尤其是关于花魁的。
也许是世人的偏见，落难的官家小姐自带光芒，也许是杨允棠所说，花魁的评选大多靠国子监的生员和翰林院的士人，自然更偏向曾经的同僚，总之，这几年的花魁娘子多为获罪的官家小姐，南知意虽然也是教坊司中的佼佼者，容貌才情不输那些花魁，可接连参选三年，都没能争到花魁。
果然，南知意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恨声道：“什么劳什子的花魁大选，都是哄人的，做了花魁又能怎样？远的不说，这几年的花魁，云端月、绿腰、沐梨初，哪几个有好下场？找个靠得住的恩客，有了钱财傍身，才是正经。”
见没人搭腔，她便看向身边的苏别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别愿见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涨红了脸结结巴巴惶然点头：“姐……姐说的是……”
陆星辞不屑和她争论，起身离开，南知意偏挡住了她的去路：“怎么，还当自己是花家大小姐呢？没听过吗，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面皮生得再好有什么用？你可是罪籍，多少钱也赎不了身，一辈子也跳不出火坑……”
陆星辞枯着眉毛看她，只觉她蠢得近乎可爱，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招数对付她。
剑拔弩张之际，只听“哎哟”一声，梅了了一个趔趄就要摔倒，顾韫希想要搀扶她，最终却只抓住了她的斗篷，系带被挣开，露出了脖子上的痕迹……
众人都呆住了，该是怎样一番……才能留下那么重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