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炙烤着龟裂的戈壁,林墨靴底碾碎半截兽骨时,沙丘深处突然传来编钟般的鸣响。腰间青铜罗盘的指针疯狂震颤,在"死寂荒原"与"鸣沙海"之间来回跳动。楚红袖扯紧遮面纱巾,剑穗上十七枚铜钱突然悬浮成北斗阵型。
"地脉在唱歌。"
蹲在岩石阴影里的少年突然开口。他的脊背上,暗青色刺青随着鸣沙频率明灭,那是用沙蝎毒液纹刻的《荒舆图》残卷。三天前这自称"沙聆者"的少年从流沙漩涡爬出,掌心托着的陨铁匣里装着半块会呼吸的青铜面具。
鸣沙声陡然尖锐如刀。地平线腾起遮天蔽日的黄云,仔细看去竟是亿万只金翅沙蚁组成的风暴。少年背上的刺青骤然亮如磷火,他咬破指尖在沙地画出三道交错的弧线:"跟着地脉裂隙走!沙蚁潮里有东西在产卵!"
蜃楼古道
沙暴逼近时,楚红袖的铜钱阵突然指向斜下方。林墨挥刀劈开流沙,露出半截嵌满晶簇的青铜轨。轨道表面浮凸着人面鸟身的图腾,每块晶簇内部都封印着指甲盖大小的琥珀,其中蜷缩着形态各异的古生物。
"这是蜃气轨道!"少年将青铜面具扣在脸上,声音变得瓮声瓮气,"三百年前大荒商队用蜃妖晶核铺路,这些琥珀都是..."他突然噤声——某块琥珀里的三眼蜥蜴正在融化,墨绿色液体渗出晶簇,在轨道上蜿蜒成古老篆文。
沙蚁风暴在触及轨道的瞬间分流,金翅摩擦声里混入了锁链拖曳的响动。林墨的罗盘磁针崩断,断口处渗出的水银在空中凝成箭头,指向沙暴深处若隐若现的楼阁轮廓。楚红袖突然按住心口,她豢养在气海的本命剑蛊正在啃噬经脉——这是遇到同源剑气时才有的反应。
千机遗城
穿过沙暴的瞬间,气压变化令众人耳膜炸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倒悬的青铜城,数以万计的齿轮在锈迹斑斑的塔楼间咬合转动。街道上伫立着等身高的陶俑,它们手持的青铜仪器还在冒热气,仿佛时光定格在某个沸腾的午后。
少年摘下面具时,鼻血染红了前襟:"是千机城!《荒舆图》记载匠祖欧冶子在此处锻造过..."话音未落,最近的陶俑突然转头。它胸腔内传出机括转动的咔嗒声,手中丈余长的"璇玑尺"亮起星芒,在地面投射出正在移动的光斑——那形状正是楚红袖的铜钱阵。
林墨的刀锋在触及陶俑时迸出火星。构成俑身的不是陶土,而是某种掺杂陨铁的复合材料。楚红袖的剑蛊破体而出,化作流光钻入陶俑耳孔。片刻后,整条街区的陶俑同时屈膝行礼,它们手中的仪器喷出靛蓝色蒸汽,在空中拼出残缺的星象图。
"有人在借机关阵推演天机。"少年摸着城墙上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火焰状纹路,"是燧明国的烈山氏图腾!等等..."他的手指突然被划破,血液渗入图腾的瞬间,倒悬城池开始缓缓翻转。
地髓惊变
当最后一座塔楼归正的刹那,地底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城池中央的青铜井喷出七色彩雾,雾中沉浮着无数晶莹的棱柱。楚红袖的铜钱自动排列成防护阵,却见林墨伸手接住一枚棱柱——那竟是凝固的液态月光,在他掌心化作流动的银色篆文。
少年背后的《荒舆图》刺青突然剥落,在井口形成旋转的沙漏:"地髓!大荒龙脉凝结的灵气精魄!"话音未落,井中彩雾凝聚成三眼巨蟒,每一片蛇鳞都是正在崩塌的微型秘境。它第三只眼睁开时,众人腰间兵刃同时浮空,在蛇瞳前拼成残缺的钥匙形状。
楚红袖的剑蛊发出痛苦嘶鸣。林墨手背浮现出与银色篆文同源的纹路,他本能地挥刀斩向虚空某处。刀锋所过之处,月华般的刀气与蛇鳞碰撞出古老编钟的韵律,整座千机城的齿轮开始逆向旋转。
巨蟒突然碎裂成漫天星砂,其中一粒钻入青铜井深处。地动山摇间,井底升起刻满月相的石碑,碑文记载着某个朔月之夜:"九嶷地脉改道,龙髓化妖,欧冶子以千机城为锁,镇妖于归墟之眼......"
少年突然惨叫。他背上重新浮现的刺青不再是地图,而是蠕动的山脉轮廓。沙聆者一族代代相传的秘密终于揭开——他们不是地脉记录者,而是人形封印桩。此刻远方的地平线上,九座沙峰正在缓缓隆起,宛如巨龙苏醒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