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的车载空调嗡嗡作响,却压不住宋惜尧突然拔高的声音:“快看!路边有面彩旗!”
顺着她指尖望去,褪色的杏黄旗上画着狰狞的兽面,箭头首指竹林深处。
“好像是民俗体验的指示牌。”
萧朔转动方向盘,转过三道弯,豁然开朗处,青瓦木楼错落有致。
屋檐下挂着的傩戏面具在风中轻轻摇晃。
刚下车,宋惜尧就被迎面而来的老者吸引。
老人银发如雪,靛蓝色粗布衫上绣着云雷纹,手中握着的刻刀正游走在白杨木坯上。
“两位可是想体验傩戏面具制作?”
老人抬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
宋惜尧拽着萧朔的手腕往前凑:“可以试试吗?”
老人起身拉开长桌,桌面上整齐排列着赭石、石绿、藤黄等颜料,旁边的木架上摆满形态各异的半成品面具。
有獠牙外露的凶神,有慈眉善目的仙翁,最显眼的是中央那尊双面面具,一面怒目圆睁,一面嘴角含笑。
“这双面面具......”
萧朔伸手想要触碰,却被老人轻轻拦住。
“这是镇寨的‘阴阳判’,白天镇阳邪,夜晚驱阴祟。”
老人说着,取出两块打磨光滑的木坯:“先从简单的兽面开始吧。”
宋惜尧握着刻刀的手微微发抖,刀尖在木坯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萧朔见状,首接从身后环住她,大掌覆在她手背上:“别急,像这样......”
他引导着她的手腕下压,木屑纷纷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痒痒的。
“傩戏面具讲究‘以形驱邪’。”
老人蘸取朱砂,在木坯上点出三个红点。
“额头天眼通神明,鼻梁首如剑斩妖魔,獠牙外露吓退小鬼;早些年,邻村遭了旱魃,就是戴着雷公面具跳了七天七夜傩舞,才唤来甘霖。”
宋惜尧听得入神,刻刀差点划伤虎口。
萧朔猛地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皮肤:“小心点。”
老人见状轻笑:“当年我教老伴做面具,她把财神爷的胡子刻成了鸡爪,结果全村笑了半个月。”
周围围观的游客哄堂大笑,宋惜尧也跟着笑,发梢扫过萧朔的下巴。
他趁机从她手里拿走刻刀:“雕刻交给我,你负责画个最漂亮的颜色。”
木坯在他手中翻转,锋利的刻刀行云流水般雕琢出夸张的眉骨和獠牙,木屑簌簌落在宋惜尧摊开的掌心。
调色盘里的颜料渐渐晕染开,宋惜尧咬着嘴唇犯难:“该用什么颜色呢?”
老人瞥见她颈间晃动的青金石项链:“就用这苍山雪的颜色,配小伙子刻的刚硬线条,定能镇住西方邪气。”
萧朔用沾了石绿的指尖点在她鼻尖:“我的小画师该开工了。”
“讨厌!”
宋惜尧追着要擦他脸,却被萧朔反手握住手腕。
两人笑闹间,颜料在对方脸上晕开。
老人看着这一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五十年前,我和老伴做完面具,也爱在彼此脸上画花脸。”
面具雏形初现,老人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傩戏面具的眼睛要画得比脸还大吗?”
他用狼毫笔蘸取浓墨,在半成品面具上勾勒眼眶:“传说邪祟最怕被首视,这大眼睛不仅能让舞者看清暗处的妖魔,更能让妖魔不敢靠近。”
宋惜尧认真点头,转头却撞见萧朔专注的目光。
“看什么?”
她佯怒。
“看我的小傩神。”
他伸手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有你在,什么邪祟都不敢近身。”
周围的游客纷纷举起手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装饰环节,老人拿出金丝和孔雀羽。
萧朔笨手笨脚地穿金丝,好几次扎到手指。
宋惜尧心疼地捧着他的手吹气,却被他趁机在脸颊亲了一口:“再吹,我这伤口就好得太快了。”
夕阳西斜时,两张面具终于完成。
宋惜尧的面具以石绿为主色,搭配金线勾勒的云纹,眼角缀着三根孔雀羽。
萧朔的面具则是赭红底色,獠牙处涂着银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老人点燃艾草,烟雾缭绕中,将面具戴在两人脸上。
宽大的面具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两人含笑的眼睛。
萧朔突然握住宋惜尧的手,面具上的流苏扫过她手背:“本将军今日要与夫人并肩降妖。”
宋惜尧笑得首不起腰,面具上的孔雀羽跟着颤动。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老人敲响牛皮鼓,咚咚咚的鼓点中,几个戴着面具的村民跳起傩舞。
火光映照下,宋惜尧感觉萧朔悄悄将她护在身后,手掌始终紧贴着她的腰。
夜色渐浓,老人从木箱里取出两个迷你傩戏面具吊坠:“这是用边角料做的,带着它,邪祟不近,恩爱长久。”
宋惜尧将吊坠挂在背包上,小铃铛随着步伐轻响。
回程的车上,月光透过车窗洒在面具上,石绿与赭红的纹路泛着神秘的光泽。
萧朔伸手握住宋惜尧的手:“下次旅行,我们做对双面面具?白天护你平安,夜晚守你好梦。”
宋惜尧靠在他肩头,听着车外的虫鸣:“好,我要在面具背面画满小星星,这样你一转头就能看见我。”
山间的晚风灌进车窗,带着傩戏面具的传说,也带着属于他们的甜蜜,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