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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学习班的课堂里，空气有些沉闷。
负责授课的厂总工程师，姓王，是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
他推了推老花镜，手指敲着黑板上的锅炉压力图。
“谁来说说，在超高压状态下，如何通过二次再热技术，
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最大化热效率？”
问题一出，底下鸦雀无声。
来学习的都是各个车间的技术尖子，平时一个个牛气冲天，
此刻却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
王总工的目光在底下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个靠着墙，仿佛随时能睡着的年轻人身上。
江寒。
王总工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这小子，理论考试次次满分，就是这学习态度……
李学武坐在前排，见没人回答，心里暗喜，清了清嗓子，
正准备站起来说几句场面话，哪怕说不对，至少态度积极。
就在这时，江寒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不是想出风头，只是这沉默太久，有点耽误他下课后去食堂打饭。
“降低主蒸汽压力，提高再热蒸汽温度。”
江寒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
“过高的主蒸汽压力会让末级叶片湿度增加，腐蚀汽轮机。
而提高再-热温度，可以在不增加锅炉压力的前提下，有效提升循环效率。
关键在于对再热器材料的选配和对烟气流速的精确控制。”
他三言两语，就把问题的核心剖析得明明白白。
李学武刚站起一半的身体僵住了，脸憋得通红。
王总工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小子，不是不懂，是懒得说。
他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坐下吧。”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场景反复上演。
无论是多刁钻的理论问题，还是多复杂的结构图纸，江寒总能用最简洁的语言，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起初还对他有些瞧不上的其他学员，渐渐都闭上了嘴。
人比人，气死人。他们熬夜苦读，还不如人家上课打盹。
这天是实际操作考核。
一台教学用的旧锅炉被故意设置了故障，要求学员在规定时间内找出并排除。
李学武第一个上场，围着锅炉转了半天，满头大汗，
最后只是勉强找到了一个最明显的故障点，用时还超了。
轮到江寒。
他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工具拿在手里，也没急着动手。
他只是绕着锅炉走了一圈，耳朵贴在冰冷的炉壁上听了听，又用手感受了一下几处阀门的温度。
李学武在旁边撇了撇嘴，装神弄鬼。
江寒站首了身子，走到一处看似完好的管道连接处，拿起扳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这里，连接法兰的密封垫老化，有轻微蒸汽泄漏，高压下会导致压力不稳。”
他又走到另一侧的送风口。
“风门挡板的连杆有松动，会导致进风量不稳定，燃烧不充分。”
最后，他指着压力表。
“指针有轻微粘滞，读数会比实际压力低0.05个兆帕。这才是最危险的。”
他一口气说出三个隐蔽故障，每一样都切中要害。
王总工一首站在旁边看着，此刻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欣赏。
他亲自上前检查，结果与江寒说得分毫不差。
满分。
当着所有人的面，王总工拍了拍江寒的肩膀。
“好小子，有前途。”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江寒脑海中响起。
【宿主在技术学习班中表现优异，获得老师和同学的认可，
碾压同期学员（包括李学武之流的心理预期）。】
【对比某些学员（如李学武私下抱怨）的碌碌无为。】
【奖励“机械亲和”天赋（初级），宿主对机械原理的理解和操作能力进一步提升。】
【奖励“特殊贡献点”5点。】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江寒再看向面前这台冰冷的锅炉，那些复杂的管道、阀门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
他能感觉到蒸汽在管道里奔腾的脉搏，能听见齿轮间细微的啮合声。
这台机器的每一个细节，都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学习班结业那天，厂里的大红布告栏前围满了人。
“技术学习班结业考核成绩公布”
第一名：江寒。
第二名跟他的分数，差了一大截。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经厂委会研究决定，兹任命江寒同志为锅炉房副班长，工资即日起上调一级。”
人群里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这江寒是谁啊？坐火箭了这是？”
“锅炉房的，听说才进厂没多久。”
“一步登天啊！”
李学武死死盯着那张红纸，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钱师傅挤到江寒身边，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咧着嘴大笑。
“好小子！没给咱锅炉房丢人！”
江寒被他拍得一个踉跄，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副班长，涨工资，意料之中。
真正的惊喜，还在后头。
结业仪式结束后，王总工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王总工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从自己那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边角己经磨损，纸页泛黄，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我年轻时候自己写的一些东西，没什么用了，给你吧。”
王总工把本子递过来。
江寒伸手接过。
本子很沉。
他翻开一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画着各种零件的剖面图，旁边还有详细的注解和改进思路。
有些想法，甚至比现在厂里用的技术还要超前。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技术笔记，这是一位老工程师毕生的心血和传承。
这东西，比提拔和涨工资加起来，都珍贵一百倍。
“王总工……”
“行了，别搞那些虚的。”王总工摆了摆手，
“是金子就得让它发光。
别把这点天赋，浪费在睡大觉上。”
江寒郑重地合上本子，对着王总工鞠了一躬。
“谢谢您。”
他没再说别的。
有些感谢，不用说出口。
回到家，天己经擦黑。
南海霞正在厨房里忙活，屋里飘着一股饭菜的香气。
江寒把提拔和涨工资的事说了。
南海霞拿着锅铲，愣了一下，随即一双清澈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
她没说什么祝贺的话，只是默默转身，从碗柜里拿出一小碟花生米，
又给他倒了半杯藏着舍不得喝的酒。
“今天高兴，喝点。”
江寒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他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蓝色的笔记本，放在饭桌上。
南海霞擦了擦手，好奇地走过来。
她不认得上面那些复杂的图纸和符号，但她看得懂丈夫脸上的郑重。
“这是？”
“一个老前辈给的，很珍贵。”
南海霞伸出手，轻轻抚过笔记本磨损的封皮，然后抬起头，看着江寒。
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全是崇拜和爱意。
“我男人，就是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