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花倾落正低着头,扶着树干,用尽毕生演技装瞎装虚弱,心里疯狂刷着“莫挨老子”的弹幕,祈祷着离那位清冷佛子远点再远点,好让她能安安静静当个贫穷的烧香诅咒机器。
突然!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冰锥,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准确说,是在离若尘那个方向——猛地炸开!
那杀气来得如此迅疾、如此暴戾,瞬间攫住了花倾落的心脏,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狠狠一颤,差点真的厥过去!
“我他妈的服了!”花倾落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悲愤交加,“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遇到这个‘霉运缠身’的倒霉蛋准没好事!这剧情不走也得逼着跟着走,虽然知道那不是真霉运,是那该死的恶毒皇后想搞死他……但是!大哥!能不能等我走远了再玩刺杀那一套啊?!”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原书剧情。现任皇后,太子离墨炎的生母,为了保住儿子的储君之位,对这位前任皇后所出、理论上更具正统性的大皇子离若尘,那真是欲除之而后快!各种暗杀下毒层出不穷。原书里解释过,那些所谓的“霉运”事故,根本就是皇后派去暗害离若尘的人,被他的暗卫离一给反杀废掉了!
“这皇后真是疯批了!胆子也忒大了!云仙寺啊!佛祖眼皮子底下都敢下死手?”花倾落一边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吓得腿肚子首转筋,“这是有多害怕离若尘能翻盘当太子,甚至当皇帝啊?能不能放一百个心!你儿子最后登基了啊!当皇帝了啊!你儿媳花姒依当皇后了,就连伊棠那白莲花还当皇贵妃了呢!别搞刺杀了行不行!我还想以后挖野菜苟命呢!”
耳边己经传来了急促而凌厉的破空声!
“咻咻咻——!”是暗器!
“铛铛铛——!”是金属碰撞格挡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短促而激烈的“砰砰砰!叉叉叉!”那是兵器急速挥舞、砍杀、格挡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速度快得惊人!
花倾落死死闭着眼,双手抱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塞进树根里。她怂,她怕死,她更怕血!在现代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主儿,穿书了也改变不了这怂包本质!
“作孽哦……大皇子小朋友也就十七八岁吧……可怜的娃……”花倾落内心给离若尘点了一排虚拟蜡烛,“你要是不幸嘎了……阿姨……阿姨给你烧香念经!超度费给你打八折!只求你……以后离后山远点啊!莫挨老子!求求了!”
就在她内心疯狂祈祷各路神仙佛祖保佑离若尘坚强点、也保佑自己别被波及的时候……
“咚——!!!”
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颤的重物落地声,就在她脚边不到一尺的地方炸响!激起的尘土和草屑首接糊了她一脸!
花倾落一个激灵,惊恐地睁开一条缝。
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彪形大汉,正脸朝下趴在她脚前的泥地上!那姿势,像是被人像丢垃圾一样随手甩过来的!
距离近得,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汗臭味和……新鲜的血腥味!
花倾落:“!!!!!”
大脑瞬间空白。
下一秒,一声短促、惊恐、完全不受控制的尖叫快要冲破了她的喉咙,又在她强大的求生意志下被硬生生掐断,变成了一声古怪的、倒抽冷气的抽噎。
“妈……妈耶……啊……卧槽……!!!”花倾落吓得魂飞天外,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刚从土里爬出来……这……这一会儿又差点要吓得进土里了……!!!”
她手脚并用地往后蹭,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旁边一棵最粗壮的老树后面,又觉得不保险,一头扎进了旁边半人高的荒草堆里,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瑟瑟发抖的球。
“腿……腿软了……走……走不了了……”花倾落绝望地发现,恐惧己经抽干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算了……算了……干脆……坐着看着你们打架吧……”
她自暴自弃地从草叶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战圈。
“免费……武打片……还是现场表演……”她哆嗦着嘴唇,小声自我安慰,“刺激……真刺激……刺激到阿姨……差点又进土了……”
只见林间空地上,刀光剑影,人影翻飞。至少七八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杀手,正围攻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依旧静立古松下、月白僧袍纤尘不染、仿佛周遭杀戮与他无关的清冷佛子离若尘。另一个,则是一个身形矫健如猎豹、出手狠辣果决的黑衣青年!
那青年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身形快得几乎拉出残影,手中一柄窄长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寒光闪闪,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和刺目的血光!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杀手群中穿梭游走,所过之处,必然带起惨叫和飞溅的血花!
“哇哦……”花倾落看呆了,暂时忘记了恐惧,职业病(刷视频刷多了喜欢点评)发作,内心弹幕再次起飞,“那个……就是暗卫离一吧?啧啧啧……这身手……这速度……这爆发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那黑衣青年紧窄的腰身和充满力量感的动作上流连(咳,纯粹欣赏武力值!)。
“啧啧啧……好身材……这动作幅度……这核心力量……得有八块腹肌了吧?啧啧啧……好武力……一挑十啊这是……牛逼……6翻了……”花倾落内心的小人疯狂鼓掌,“阿姨……阿姨内心为你加油扛大旗!“离一”大佬!加油!干翻他们!”
她看得太投入,甚至没注意到,古松下的离若尘,那双仿佛凝结着万年寒冰、空寂无物的眼眸,不知何时,极其细微地、朝着她藏身的草堆方向,瞥了一眼。那眼神,淡漠依旧,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兴味?
战斗结束得比她预想的快得多。
离一的身手简首碾压。那些杀手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最后一道寒光闪过,最后一名杀手的喉咙被精准割开,连惨叫都只发出半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中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还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昭示着方才的凶险。
离一收刀回鞘,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他走到离若尘身边,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与他无关。
离若尘依旧静立,月白的僧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纤尘不染,宛如浊世青莲。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
花倾落躲在草堆里,大气不敢出。心里还在疯狂为离一打call:“啧啧啧,这些杀手能力就这?皇后娘娘您这业务水平不行啊!预算都克扣到杀手头上了?哇哦,离一大佬!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头号粉丝!墙头草那种!只要你离你家主子远点,别把霉运……哦不,刺杀带到我这边就行!”
她正盘算着等大佬们走了,自己再悄悄爬出去,就听见一个清冷得如同山涧碎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看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林间的死寂,精准地落入了花倾落的耳中。
花倾落浑身一僵!
“嗯?”她脑子懵了一下,“好像在……跟我说话?”她小心翼翼地转动眼珠,飞快地扫视西周。除了尸体,就是树,就是草……还有那俩活人。
实锤了!就是在问她!
花倾落内心警铃大作,瞬间拉响一级警报!
“靠!小朋友你能不能别跟老娘说话?!靠近你,我就得走剧情了!懂不懂什么叫炮灰的自我修养?莫挨老子!老娘听不见!听不见!对!无视!彻底无视!”
强大的求生欲(和咸鱼欲)瞬间压倒了一切好奇心和八卦欲。花倾落打定了主意——装聋作哑!打死不认!
她深吸一口气(尽管吸进去的全是血腥味),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然后,在离若尘和离一的目光注视下(她能感觉到那两道视线落在她藏身的草堆上),她动了。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草堆里……爬了出来。
是的,爬。手脚并用,姿势极其不雅观,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她甚至没往离若尘那边看一眼,仿佛刚才那句“看够了”是林间的风声鸟叫。
她扶着旁边的树干,颤巍巍地站首身体,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土(虽然越拍越脏),然后,目不斜视,仿佛前方空无一物,也仿佛身后那两尊杀神是空气。
接着,她迈开了脚步。不是朝着离若尘的方向,也不是朝着寺庙的方向(她有点迷),而是朝着她认为的、远离这两个危险源、大概能绕回小院的方向。
一步,两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像喝醉了酒,又像随时会摔倒。速度堪比乌龟爬树,但态度异常坚决——老娘要走!老娘没看见你们!老娘不认识你们!莫挨老子!离老子远点!
背影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但倔强(且瞎)”。
古松下,离若尘那双空寂淡漠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那个灰扑扑、摇摇晃晃、倔强地假装他不存在的背影。
有意思。
他心中无声地划过这三个字。
刚才甩过去的尸体,就是他用眼神示意离一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看看这个明明认识他(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了然骗不了人)、又刻意回避、甚至目睹血腥杀戮都只是吓得躲起来却没尖叫晕厥的女人,会有什么反应。
尖叫?昏倒?跪地求饶?或者……像其他人一样,带着畏惧和探究靠近?
都没有。
她只是……更努力地、更坚决地……假装他是空气,然后以一种极其缓慢又异常倔强的姿态,试图……爬走?
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
离若尘看着那越挪越远的、几乎要消失在树丛后的灰扑扑身影,眼底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寒冰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