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好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七月天，从西安到郑州的列车上，伴随着咔嗒、咔嗒的声响，老憨双手托腮，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哎，他奶奶的，这命运也太不公平了吧？俺本来有机会留在西安呢，在这个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六朝古都，开启俺那非凡的人生，做新时代的弄潮儿，大显身手一番，哎……”老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黑黝黝的额头上好像多了一丝皱纹。突然，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飘了过来，老憨使劲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斜着眼睛瞅了一眼。斜前方的座位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正有说有笑的，一看就是一对情侣。那男的浓眉大眼，长得可俊了，脸上的棱角也很分明，尽显黄土高原男子汉的味道。女的皮肤白嫩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头长发披在肩上。听这口音，好像是陕北人。“哇塞，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果然名不虚传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再看看自己，除了一张毕业证和一卷行李，居然连个路上能说说话、聊聊天的伴儿都没有。本来他是打算和老乡巧玲、白雪一起结伴回老家的，可等他收拾好行李，跑到女生宿舍楼去问的时候，值班的阿姨很不耐烦地说，这么热的天，女娃子们一大早就趁着凉快一起走了（陕西方言称女孩为女娃，男孩为男娃）。听到这话，老憨一下子愣住了，前几天还说好一起走的呢，难道是因为俺有啥变化……想到这儿，老憨心里又有点愤愤不平，额头那一丝皱纹好像又深了一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老憨沉重地叹息着，缓缓地低下了头，往昔的校园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老憨啊，他本不叫老憨，小名叫石头，身份证上的大名是远航。老憨这外号，是同学们给起的（那时候，同学们就喜欢互相起外号，图个乐子）。这名字起得还真贴切，老憨这人啊，出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身高一米七，在那个时候，不高不低的，算中等身材。他长着个目字头型，脸长长的，留着个茶壶盖发型。老憨这人特别爱学习，还喜欢钻研。他看书识字的时候，经常会突然自言自语，或者莫名其妙地傻笑，把周围的人都吓一跳。不过呢，他这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所以就被几个同学和老乡们叫做老憨啦。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看着就很健康硬朗。老憨这人太憨厚了，又不怎么会说话，上大学的时候，除了埋头读书，啥都不会。再加上他是农村出身，经常跟着父母长辈下地干农活，身体倒是练得棒棒的，有一身蛮力气。同学们出去学习实践的时候，他就经常帮漂亮的女同学们背个包、拿个重物啥的。可这也算不上是爱啊，顶多就是纯洁的同学情谊。每次他累得浑身大汗，看着女同学们憨笑的时候，女同学们最多也就说句“谢谢老憨，辛苦了”。唉，老憨的一片真心，女同学们可没理解成是“爱的奉献”呢。
这世上的事啊，可真不公平。有个同班的男同学，还是老乡呢，叫志远，外号楚留香。这外号可不是随便起的，是从著名武侠小说家古龙的作品里来的，说的就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剑客楚留香。（在这个时代，古龙、梁羽生、金庸的武侠小说那可是各有千秋，红极一时。学校里小吃一条街的两边，大大小小的租书屋一家挨着一家，成了大学生们周末的快乐源泉）。志远这人啊，平时身边总有那么几个女同学老乡，像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转，不是一起逛街、吃饭，就是去跳交谊舞。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老憨说起来是同班同学但平时却也没啥来往。要说唯一的来往吧，那就是他因为事多没时间学习，考试的时候就总是抄老憨的，毕竟是老乡嘛，关键时候还是得互相照应一下的。据说他爸是吃公家饭的，好像是在县城的某个局里上班呢。
要说起这位老乡楚留香，在众老乡里那可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那叫一个潇洒。他皮肤黑黝黝的，身材有点瘦，身高快一米六了，比远航矮了半头。还烫了个波浪头，跟绵羊尾巴似的，竖在头顶上，看着倒是高了几公分（那时候，学校有明文规定，男生不许留长发，女生不许烫发、穿高跟鞋、戴首饰）。上身穿着件时髦的带格子的白衬衣，走路的时候，胸前的领带晃来晃去的，显得特别长。下身穿着条流行的藏青色牛仔裤，膝盖那儿还用剪刀剪了好几个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破洞，还特意跑到艺术系借用学国画的老乡的毛笔洒了几点墨水、又借用学油画的老乡的油画笔点缀了几点油画染料。脚上蹬着双步云牌（那时西安市内时兴步云和远足这两个品牌的皮鞋）皮鞋，擦得那叫一个油光锃亮。
那时候，一种名为“乞丐服”的潮流刚刚兴起，而志远左脚还有些跛，据说是小时候淘气时掉床摔的。由于救治不及时，再加上当时医疗技术的局限，留下了后遗症，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恰似丐帮侠士般摇曳生姿。平日里，志远对那几个穷老乡总是不屑一顾，而这几个出身农村、自感低人一等的男老乡们，背地里却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路不平”，不知道这个外号的创作灵感是不是来自于《好汉歌》中的歌词，“路见不平一声吼哇”，也有人说把他外号起为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或者“矮脚虎王英”的，只是都不敢公开叫罢了。还别说，这位老乡的穿着打扮和那股侠客气质，还真有几分梁山好汉时迁的风范。据说，志远的工作是现成的，就差一张文凭，入职时便更具说服力了。哎，谁让人家有个好爸爸呢？那年头，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还有一种说法“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同时也流传的有一句关于一般家庭女孩子的顺口溜：“学好数理化，不如嫁个好家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