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北风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唐龙把热水罐焐在母亲胸口,陶罐外壁凝的水珠,让他想起十岁那年娘亲熬药时额角的汗。
“咳...六子...”苏明月在炕上挣动,冻疮裂口的手突然抓住他,“马鲁他...还在冻库...”
“马鲁他?”小刀正用铁腿碾药,齿轮缝里卡着冰碴,“啥玩意儿?”
炕梢的赵大娘突然筛糠般发抖:“是...是鬼子管活人叫的畜名!”老人独子就是被731抓去“冻伤实验”,回来时十指黑得像炭条。
唐龙盯着地窖入口——昨夜炸穿的毒巢下层,铁门后飘出福尔马林味。小刀把铁腿卸下当撬棍:“管他驴马,端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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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库的寒气裹着尸臭扑面而来。**
唐龙举着松明火把,火光扫过墙边十几具“原木”——那是鬼子对活体实验者的蔑称。冻成青紫色的躯体挂着冰霜,像菜市口吊着的死猪肉。
“这帮畜生!”二蛋的怒骂在冰窖里撞出回音。角落铁笼里突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活的!”小刀铁腿猛踹锁链。笼里蜷着三个少年,脚踝冻疮溃烂见骨,怀里却紧搂着发霉的笔记本。
最年长的孩子抬起浮肿的眼皮:“俺们...哈医大的...偷了实验数据...”他哆嗦着展开笔记本,满纸化学式中央画着个狰狞的樱花标志:“鬼子在造...瘟神散二代...”
唐龙瞳孔骤缩。数据页脚批注着:“试验体1944-11-23全部废弃”——正是今天!
“快撤!”他背起少年。冻库铁门却“咣当”闭合,扩音器传来山本真身的狞笑:“诸君,成为帝国最后的烟花吧!”
顶棚喷口嘶嘶冒出绿雾!小刀的铁腿突然“咔咔”急响——低温让齿轮卡死了!
“用这个!”二蛋砸开消防柜,拎出裹冰的橡胶水管。唐龙福至心灵,乌金刃劈开供水阀:“都趴下!”
高压水流冲垮喷口,绿雾遇水化成恶臭黏液。山本在监控里气急败坏:“启动自毁!”
“轰!”承重柱炸出裂缝,冰棱暴雨般砸落!
“从泄污口走!”哈医大学生指向粪道。众人捏鼻钻入时,小刀突然回身扑向控制台——玻璃罩里泡着三支蓝色针剂,标签“XS-II解毒血清”!
铁腿猛砸防护罩,冰碴混着玻璃西溅。最后一支血清到手时,冰窟彻底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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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血清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
“只有一支...”二蛋舔着干裂的嘴唇。三个学生都染了菌,咳出的黑血在雪地上蚀出小洞。
炕上的苏明月忽然挣扎坐起:“给...孩子们...”
“娘!”唐龙攥紧针管,“您肺里的菌...”
“傻六子...”母亲枯手抚过他冻伤的脸,“娘是‘夜枭’啊,早打过...半成品血清。”她咳嗽着掀起裤管——小腿密布的针眼触目惊心。
唐龙颤抖着将血清推入哈医大学生手臂。少年身上的青斑缓缓消退,突然指着唐龙惊呼:“你娘在发烧!”
苏明月己昏死过去,额头烫得烙铁一般。唐龙翻遍医书无果,赵大娘突然拍腿:“用井底泥!俺们屯土法子,拔火毒!”
小刀单腿蹦向院井:“我去淘!”
“站住!”唐龙扯住他空裤管,“井沿全是冰,你不要命了?”
“那你要娘不要?”少年甩开他,麻绳缠腰坠下深井。唐龙扒着井口,听底下铁腿“铛铛”凿冰声,每响一次心就揪紧一分。
绳索突然剧烈摇晃!唐龙发疯般拽绳,拉上来的小刀己成冰坨子,怀里泥罐却护得严严实实。
“快...快...”少年牙关打颤地笑,“冰镇泥浆...大补...”
井泥敷上苏明月心口时,她脖颈的菌斑竟真的消退。小刀裹着棉被烤火,突然捅唐龙:“龙哥,今儿是小年啊。”
地窖里刹那死寂。石头摸着咕叫的肚子:“往年这时候...俺娘该熬麦芽糖了...”
唐龙默默走向冻库废墟,劈开坍塌的货架。日军罐头滚落一地,午餐肉上还印着“昭和十九年制”。
“今儿吃洋荤。”他撬开罐头码在火塘边。肉香弥漫时,二丫用弹弓打下两只麻雀,赵大娘拆了棉袄引线串肉烤。油滴在火里滋啦响,像极了唐家老宅祭灶的动静。
“干杯!”小刀举着热水碗碰罐,“敬咱丈母娘长命百岁!”二丫红着脸踹他铁腿,冰碴子簌簌掉进肉汤。
苏明月在火光里虚弱地笑。她忽然摸向颈间,扯出半枚烧变形的樱花纽扣:“六子,这给你...”
唐龙低头系绳时,母亲指尖突然在他掌心急画——是摩尔斯电码的“快逃”!
“哐当!”地窖顶盖被整个掀飞!风雪卷着探照灯灌入,山本真身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苏桑,用儿子当饵的滋味如何?”
机枪口森森排开。苏明月突然暴起,樱花纽扣狠狠按进唐龙手心——里面藏着刀片!
“走!”她撞向山本,心口枪上崩裂的血花喷上对方将官服。唐龙被小刀拽下泄污口时,最后看见母亲被枪托砸倒,染血的手指向冻库废墟的某块铁板。
污道里,唐龙摊开剧痛的手心。纽扣刀片割开的皮肉间,嵌着粒微型胶卷。
对着污水反光,显影的竟是张工程图——
**“731总部地下三层,瘟神散储藏室。通风管密码:风铃-十七-樱花”**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靴声!小刀熄灭火折:“山本养的狗闻着味了...”
唐龙攥紧胶卷。污水倒映着他扭曲的脸,母亲的鲜血在指缝里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