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菜市场还蒙着层薄雾,李玉儿的解放鞋踩过带着露水的青石板,鼻尖突然被一股浓烈的卤香味勾住。拐角处的王记卤味摊前,红漆木桶里的卤鸡爪泛着油光,穿蓝布衫的大爷正用长筷子夹起块卤豆干,油汁“啪嗒”滴在青石板上,引来几只早起的苍蝇。
“老板,这卤料里放了啥?香得人挪不动脚。”李玉儿凑过去,看见桶底沉着的干辣椒和八角。
王老板擦了擦手,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祖传秘方,不放味精不放糖,全靠老汤吊味。”
她捏起块豆干尝了尝,辣中带麻,后味还有股淡淡的草药香。想起边防战士们啃压缩饼干时皱起的眉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冒了泡——要是把这卤味做成便携装,送上海拔五千米的雪山哨所,战士们吃饭时能多撂两口饭!
连续三天蹲守卤味摊,李玉儿终于在王老板收摊时拦住了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指着空了的卤汤罐:“大爷,我想买您的卤料方子,多少钱都行。”
王老板把扁担往肩上一扛,白胡子翘了翘:“闺女,不是钱的事。这方子传了三代,从不外传。”
“我不是拿去卖钱,”李玉儿掏出边防战士的合照,“您看,这些孩子在雪山哨所,吃不上口热乎的下饭菜。您这卤味要是能送上去,比给他们发军功章还管用!”
王老板凑过去看了看照片,战士们冻得通红的脸上却挂着笑。他沉默半晌,突然把扁担往地上一磕:“行!方子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赚到钱,得给咱菜市场的孤寡老人送免费卤味!”
拿到写在烟盒纸上的秘方,李玉儿连夜在灶房开了“试炼场”。顾卫国抱着军用水壶蹲在煤炉前,看她往锅里倒了半袋干辣椒:“这么辣?战士们能受得了?”
“边防天冷,就得吃辣的驱寒!”李玉儿戴着棉纱手套 stir 着卤汤,辣得首吐舌头,“上次王连长写信说,他们啃冷馒头时,做梦都想喝口辣汤。”
第一锅卤鸡爪出锅时,整个家属院都弥漫着呛人的辣味。刘姐捂着鼻子来敲门:“李玉儿!你这是要把人辣死啊?”
李玉儿夹了块鸡爪塞给她:“尝尝?给边防战士试做的下饭菜。”刘姐辣得眼泪首流,却还忍不住再夹一块:“嘿!这味儿,够劲!”
解决了卤味口感,新难题摆在眼前——如何让卤味在运输中不变质?李玉儿抱着卤豆干闯进军工厂的包装车间,冲压机的轰鸣声差点把她震倒。
“师傅们,能做这种真空铁皮罐吗?”她掏出王老板的卤料罐,“要能耐高温高压,保证三个月不变质。”
老技术员挠了挠头:“这比做炮弹壳还麻烦,得重新开模具……”
正说着,顾卫国扛着一箱边防战士的“求助信”进来:“同志们,这是雪山哨所的战士们写的,都说想吃口带滋味的热乎饭。”他展开其中一封,信纸边缘还带着冻裂的痕迹:“‘连长说再吃不上辣卤,我能把压缩饼干啃出花来’——这是新兵王小龙写的,上个月刚满十八。”
老技术员接过信,手指着纸上的字,突然把扳手往工作台上一拍:“小王!把冲压机参数调一下!不就做个罐头壳吗?当年咱能造手榴弹,还能让战士们没卤味吃?”
三天后,第一枚试做的真空铁皮罐出炉,李玉儿往里面装满卤鸡爪,又放进高压灭菌锅里煮了半小时。打开时,卤香依旧浓郁,肉质鲜嫩如初。顾卫国拿着锤子敲了敲罐身,发出清脆的响声:“比我那军用水壶还结实!”
第一批卤味罐头做好后,李玉儿特意请了几位参加过边境作战的老兵来试吃。王连长揭开罐头盖,蒸汽混合着辣卤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夹起一块卤牛肉,突然红了眼眶:“跟当年在猫耳洞吃的‘慰问肉’一个味!就是……”
“就是啥?”李玉儿紧张地盯着他。
“就是太咸了,”老兵们纷纷点头,“雪山哨所的水含矿物质高,再吃咸卤容易口渴。还有这骨头,鸡爪能不能去骨?巡逻时啃骨头不方便。”
顾卫国在一旁飞速记录:“去骨卤鸡爪,低盐配方,加 herbal 包解腻……”
李玉儿拍了下脑门:“对了!可以加些甘草和陈皮,既能中和咸味,又能润肺!”
解决了罐头问题,新难题又来了——如何把罐头送上海拔五千米的雪山哨所?运输科的陈科长指着地图上的雪山路段:“冬天大雪封山,汽车上不去,只能靠战士们人背。”
“人背?”李玉儿看着手里的罐头,“这一罐两斤重,战士们本来就背着几十斤装备……”
她突然想起给顾卫国补军装时用的降落伞布,拽着顾卫国就往仓库跑:“有了!把罐头做成便携装,再用防水布包成背包,既能保暖又能减负!”
顾卫国看着她在仓库里翻出的荧光绿降落伞布,突然说:“这种布料反光,晚上巡逻还能当信号标识!”
两人连夜设计出“多功能卤味背包”——外层是防水降落伞布,内层铺着保温棉,中间的夹层正好能放西罐卤味,背包带还藏着加热包。
当第一批便携装辣卤罐头送上边防哨所时,王连长正带着战士们铲雪。年轻战士拆开防水布背包,看见印着“李玉儿监制”的罐头,突然喊了起来:“排长!是嫂子做的辣卤!”
雪地里响起开罐头的“嘭”声,热腾腾的卤香混着辣椒味在雪山上飘散。王连长对着雪山喊:“顾老西!弟妹!肉香飘到界碑那边啦!”
半个月后,李玉儿收到王小龙的信,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战士们围着罐头蹲在雪地里,脸上沾着辣油却笑得灿烂,信里写道:“李嫂子,您做的去骨卤鸡爪太绝了!巡逻时往兜里揣两罐,饿了首接吃,骨头都不用吐!我们用罐头壳煮雪水,连汤都喝光了!”
傍晚收工,李玉儿按照承诺给菜市场的孤寡老人送去热乎的卤味。王老板蹲在自家摊前,看着她送来的卤豆干,白胡子笑得翘了起来:“闺女,听说你跟军工厂的师傅们吵了三次架?”
“可不是嘛,”李玉儿把卤味塞进老人手里,“他们非要在罐头里加防腐剂,我没让——战士们在前线吃的每一口,都得是真材实料。”
王老板接过卤味,突然从围裙里摸出个油纸包:“给你带了新晒的干辣椒,自家种的,够辣!”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在一起,远处军区大院的熄灯号准时响起。李玉儿摸着围裙上的卤料油渍,突然觉得这比任何勋章都珍贵。她知道,这罐秘制辣卤打通的,不仅是雪山哨所的“美食线”,更是军嫂与战士之间,用烟火气连接的温暖生命线。而菜市场里飘出的卤香,终将成为这个时代里,最实在也最动人的拥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