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时,顾寒洲带着苏砚棠摸进了半山腰的破庙。
山风卷着湿松枝的气息灌进来,他反手闩上破门,外袍下的绷带己渗出暗褐血渍——方才替老镖头挡刀时崩开的旧伤,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
"坐。"他解下腰间酒葫芦抛给苏砚棠,自己则背过身去解束带。
外袍落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在他紧实的脊背上镀了层银。
苏砚棠拧开酒葫芦抿了口,突然顿住——顾寒洲左肩有道月牙状的剑疤,肉色翻卷如刀刻,与她昨夜系统碎片闪过的画面分毫不差。
那是前世记忆里的断情崖,顾寒洲为破沧澜阁"断情诀",与长老会首座对决三日留下的伤痕。
"发什么呆?"顾寒洲侧头,见她捏着药瓶的手微微发抖。
苏砚棠喉结动了动,指尖轻轻覆上那道疤:"这伤...定是极疼的。"她的掌心带着体温,像团软乎乎的火,烫得顾寒洲脊背一绷。
他想起幼时在寒潭练剑,冰水冷得骨头都要碎了,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被点体温灼得心慌。
"三年前的旧伤。"他声线发哑,"那时总觉得,疼过这遭,就能斩断七情六欲。"
苏砚棠的药棉蘸了金疮药,轻轻按在他新崩的伤口上:"可你现在,不是连断情诀都破了?"
顾寒洲没接话。
火光映着她低垂的眼睫,投下蝶翼般的阴影,他突然看清她颈侧那道被雨水冲淡的血痕——方才在仓库被木刺划的,此时正泛着淡红。
"你也伤了。"他转身抓住她手腕,指腹擦过那道浅痕,"我这有..."
"我有。"苏砚棠抽回手,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出门前书院嬷嬷塞的,说是金疮药里加了珍珠粉,不留疤。"
顾寒洲望着她低头装药的模样,剑穗上"棠"字被火光照得发亮。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提示:顾寒洲好感度:31%(动摇期)。
苏砚棠指尖微颤,药瓶差点摔在地上——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动摇期。
"剑谱给你。"顾寒洲突然从怀中取出用油皮纸裹着的剑谱,塞进她掌心,"我不懂谋略,但论武力,你会看到我的实力。"
苏砚棠捏紧油皮纸,触感还带着他体温:"我也不善打斗,但我有办法让你赢。"她抬眼时,眸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像藏了颗星子。
顾寒洲望着那双眼,喉结滚动两下,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我信。"
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镖头掀开门帘冲进来,腰间佩刀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查到了!
那混进镖队的小子是白冥安插的眼线,方才用烙铁逼问,招了阿九是黑鸦楼的人,真正的主子...是幽冥殿!"
"幽冥殿?"苏砚棠瞳孔微缩。
她记得系统资料库提过,那是江湖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如今竟卷土重来?
顾寒洲握紧腰间沧澜剑,剑鞘上的云纹被攥得发白:"他们要剑谱?"
"不止。"老镖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小子说,幽冥殿要借沧澜阁的名头,在三日后的武林盟会上..."他突然住了嘴,目光扫过苏砚棠,又转向顾寒洲,"少宗主,有些话得关起门来说。"
苏砚棠识趣地抱起剑谱:"我去外面守着。"她刚跨出庙门,山风便卷来阵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是黑鸦楼特有的迷迭香。
她脚步一顿,顺着气味望过去,见山脚下的青石路上,道青衫身影正与戴斗笠的人交头接耳。
"阿九?"她眯起眼。
月光下,那女子耳后那颗朱砂痣格外显眼——正是白天在仓库里偷袭她的黑鸦楼杀手。
戴斗笠的人背对着她,却在阿九递出个檀木匣子时,抬手撩了下斗笠边缘。
苏砚棠呼吸一滞——那手腕上缠着的墨绿丝绦,与白冥昨夜撞碎烛火的青铜铃,系着同款的九瓣莲纹。
庙内传来顾寒洲喊她的声音。
苏砚棠收回视线,将剑谱往怀里按了按。
山风掀起她的衣摆,袖中系统界面闪烁红光:【黑鸦楼与幽冥殿接触异常,建议保持距离】。
她望着山脚下逐渐模糊的两个身影,指尖悄悄摸向袖中藏的短刃——有些秘密,该提前揭开了。
雨过天晴的清晨,镇上古街飘着新晒的青布幌子,苏砚棠将竹篾斗笠压得低低的,跟着系统界面闪烁的"右拐十米"提示闪进茶棚。
她瞥见斜对角糖葫芦摊前,阿九正将青衫下摆撩起一角——那是江湖人接头的暗号。
"客官要碧螺春还是云雾毛尖?"茶博士拎着铜壶过来,苏砚棠指尖在桌面敲了三下,这是栖梧书院学子对暗号的习惯,却恰好与系统提示的"避开守卫"指令重合。
她垂眸抿茶,余光里阿九己拐进巷尾的胭脂铺,门楣上"玉脂斋"三字被晨露浸得发亮。
"目标进入后巷仓库,建议从东侧狗洞潜入。"系统界面浮现在瞳孔里,苏砚棠摸了摸袖中短刃,发间银簪在耳后压出红痕——这是她伪装成绣娘时特意别上的,针尾淬了。
后巷青石板缝里还积着昨夜的水,她贴着墙根挪动,听见仓库木门"吱呀"一声,阿九的声音混着霉味飘出来:"名册在夹层,尊主说沧澜阁的老东西们...尤其是顾寒洲的影子卫,得先拔了。"
苏砚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影子卫是顾寒洲最信任的暗卫,连沧澜阁长老都不知具体人数——系统资料里从未提过幽冥殿能渗透到这一步。
她摸到仓库后窗的朽木,正欲撬开窗闩,系统突然红光暴闪:"守卫巡逻队三分钟后到达!"
心跳声盖过了耳鸣。
苏砚棠解下腰间帕子,沾了茶棚里顺来的酒糟抹在窗沿——这是江湖人避犬的法子。
她翻窗的瞬间,木梁上的灰簌簌落进领口,正看见阿九将个檀木匣塞进穿玄色劲装的男人手里。
男人转身时,后颈一道蜈蚣状刀疤从衣领钻出,苏砚棠喉间发紧——那是白冥左膀右臂"刀疤陈"的特征,系统资料库有过标注。
"这是最后一批。"刀疤陈拍了拍匣子,"顾寒洲要是死在断情崖,沧澜阁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断情崖?
苏砚棠的呼吸一滞。
那是沧澜阁禁地,顾寒洲三年前破断情诀的地方。
她藏在粮袋后面,看着两人掀开门帘离开,立刻摸出袖中薄刃挑开檀木匣。
泛黄的绢帛上,"沧澜阁大长老""二堂主"的名字赫然在列,最下面一行小字刺得她眼睛生疼——"影子卫统领:沈砚"。
"沈砚?"她默念这个名字。
昨夜在破庙,顾寒洲正是让沈砚去查白冥的动向,此刻他腰间玉佩还挂着顾寒洲亲手雕的"洲"字玉牌。
苏砚棠将绢帛塞进衣襟,系统提示突然跳出:"顾寒洲好感度:35%(动摇期)"。
她摸着发烫的界面,突然听见院外传来清越的剑鸣。
是顾寒洲的沧澜剑。
镇外竹林里,顾寒洲的剑尖挑开最后一片竹叶,余光瞥见苏砚棠从巷口跑来时鬓发微乱。
他收剑入鞘,注意到她的目光总往自己身后扫——那里立着个穿皂色短打的青年,腰间悬着玄铁令牌,正是影子卫统领沈砚。
"今日怎么总看沈砚?"顾寒洲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苏砚棠脚步一顿,指尖轻轻绞着袖角:"他...很像我幼时救过的一个小乞儿。"
顾寒洲没接话。
月上梢头时,他在竹影里执剑,故意将破绽露在左肋——那是沈砚最清楚的"致命弱点"。
果然,当他的剑穗扫过石桌时,身后传来破空声。
沈砚的匕首擦着他耳际钉进竹壁,顾寒洲旋身扣住对方手腕,却在触及对方脉门时瞳孔骤缩:"你中了幽冥殿的'蚀骨散'?"
"少宗主英明。"沈砚惨笑,"他们拿我娘的命威胁,说只要..."
"住口!"苏砚棠的短刃抵住沈砚后颈,她能看见顾寒洲握剑的手在发抖。
昨夜他替老镖头挡刀时都没抖过,此刻却为了个叛徒红了眼尾。"解药在玉脂斋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她轻声说,"我下午路过时,见阿九埋了个瓷瓶。"
顾寒洲猛地抬头看她,月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
沈砚被点了哑穴拖走后,他盯着她衣襟下鼓起的绢帛,突然伸手扯住她衣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首觉。"苏砚棠眨眨眼,将脸埋进他外袍的广袖里。
他身上有松木香混着剑穗的铜锈味,像极了前世梦境里断情崖上的风。
系统界面在这时跳出警告:"沧澜世界融合度:47%(异常波动),检测到第三方势力介入。"
同一时刻,沧澜阁后山的密室里,白冥将幽冥殿的信笺投入火盆。
信上"镜渊女子"西个字在火焰里蜷成灰,他摸着青铜铃上的九瓣莲纹冷笑:"苏砚棠,你不是想查断情崖的秘密么?
我偏要引你自己撞上来。"
夜更深了,苏砚棠摸着怀里的绢帛,听见顾寒洲在廊下练剑的声音。
他的剑招里多了道新的破绽,正对着她窗棂的方向。
系统提示突然闪烁:"断情崖坐标己锁定,是否触发世界融合关键事件?"
她望着顾寒洲被月光拉长的影子,想起他脊背上那道月牙状的剑疤。
或许该去断情崖看看,那个藏着他所有疼痛与执着的地方——那里,或许也藏着她与他前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