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天机卷轴的手指微微发颤,石台上浮动的青铜星盘正将月光折射成细密纹路。
任萱突然按住我手腕,她掌心沾着半干涸的血迹——是昨日破除卷轴第三重封印时留下的。
"星轨交汇在子时三刻。"她哑着嗓子,被机关火焰燎焦的碎发垂在眼前,"还剩半炷香......"
话音未断,东南角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墨尘撞开密室石门时,他腰间那串玄铁铃铛正发出濒死的颤音:"北门烽火台倒了!
苏瑶的玄甲重骑在护城河架起浮桥!"
任萱的银簪"当啷"掉在星盘上,十二枚铜钱霎时翻成凶卦。
我望着卦象中狰狞的睚眦纹,忽然想起三日前墨尘从秘境带回的预言:当星月同辉之夜,睚眦必噬其主。
"你带禁军去东阙门。"我扯断腰间玉珏扔给墨尘,半块虎符在烛火下泛着血光,"让弩手换上淬毒箭头,城墙暗格里藏着十二架床弩。"
任萱突然拽住我袖口,她腕间时空回溯的玉珠正在发烫:"星盘不能停转,我留下继续解卦。
但若子时前......"
"那就用你的手链。"我反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城外的喊杀声己隐约可闻,"记住,回溯后要立刻点燃太极殿的狼烟。"
穿过密道时,血腥味混着桐油焦臭扑面而来。
城墙垛口崩裂的碎石砸在我肩甲上,守将满脸是血地嘶吼:"他们在云车里藏了火药!
西侧箭楼塌了半边!"
我攀上瞭望台,看见苏瑶的玄色大纛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那女人端坐马上,银甲映着火光,像柄淬毒的匕首。
三个月前她向我讨要天机卷轴时,也是这样从容地理了理鬓角:"曾兄可知,前朝哀帝正是死在这'天命所归'西字上?"
"放火油!"
滚烫的黑油顺着城墙浇下,数十支火箭紧随其后。
冲天烈焰中,我听见战马濒死的哀鸣。
但更多的云梯己经架上城墙,叛军的铁爪钩深深楔入砖缝,有个少年禁军被拦腰斩断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切断绳梯的匕首。
"陛下!东阙门告急!"
我抹开糊住视线的血污,看到墨尘的白袍己染成暗红。
他腰间铃铛碎了大半,却还在挥剑劈砍攀上城头的叛军:"他们在盾车上装了青铜锥!
城门撑不过半刻钟了!"
怀中的天机卷轴突然发烫,烫得我肋骨生疼。
任萱的声音穿透厮杀声在脑海炸响:"星盘裂了!
最后一道封印需要你的血!"
箭矢擦着耳畔钉入梁柱时,我咬破指尖在卷轴上画下星轨。
朱雀七宿的图案骤然亮起,整座皇城的地面开始震颤,护城河底传来某种古老机械启动的轰鸣。
苏瑶终于变了脸色,她抬头望向城墙的瞬间,我对着她做了个"请君入瓮"的口型。
任萱的尖叫声就在这时刺破夜空。
我转身撞开扑来的叛军,看见太极殿顶的琉璃瓦正在月光下片片碎裂,墨尘捂着渗血的右眼嘶吼:"他们在观星台埋了火药!"
"回溯!"我朝着任萱狂奔,她腕间的玉珠己经红得滴血,"现在就回溯!"
时空扭曲的刹那,我听见苏瑶的弩箭穿透自己胸膛的声音。
血腥味突然消散,掌心传来任萱的温度,她正把玉珠按在星盘中央,脸色白得吓人:"还剩最后一次回溯机会......"
子时的更鼓在血火中响起,天机卷轴自行悬浮半空,褪去的帛布下露出青铜锻造的九州舆图。
任萱突然笑起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原来所谓'天机',不过是......"
她沾血的手指按在黄河脉络处,地底传来的轰鸣比之前强烈十倍。
我望着舆图中逐渐亮起的龙形光脉,终于明白墨尘所说的"山河为阵"是何意——这卷轴根本就是开启龙脉的钥匙。
"让苏瑶看场好戏吧。"我劈手斩断星盘锁链,任萱腕间的玉珠应声而碎,化作星光没入地底,"该让天下人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龙吟声从地脉深处涌出的刹那,我抓住任萱的手腕纵身跃下观星台。
琉璃瓦在我们头顶炸成齑粉,墨尘的白绫及时缠住廊柱,将我们甩向铺满银杏叶的宫道。
"黄河水倒流了!"城墙上传来士兵变调的嘶吼。
我撞开太极殿鎏金门,看见九州舆图上的龙形光脉正顺着地砖缝隙蜿蜒游走。
任萱的裙裾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她突然拽着我扑向蟠龙柱:"要地动了!"
整座皇城在轰鸣声中缓缓抬升。
苏瑶的玄甲重骑正在护城河边集结,突然被暴涨的河水冲得人仰马翻。
我透过雕花窗棂望见那些铁甲像落叶般卷入漩涡,终于明白先帝为何要将皇陵建在看似凶险的虎跳峡——那下面埋着整条黄河水脉的闸口。
"取我的龙骨哨来!"我扯断脖颈间的红绳,任萱却将染血的虎符按在舆图上的秦岭位置。
地砖突然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机括密道,八百年前公输家设计的连弩阵正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墨尘的白绫缠住三个叛军砸向城墙,他左眼的纱布渗着血:"让百姓敲打铜盆!
那些地龙怕金铁之声!"我吹响骨哨的瞬间,整座都城响起此起彼伏的敲击声,正在拱起的地面突然塌陷,将苏瑶的先锋军尽数吞入裂缝。
任萱突然揪住我前襟:"看星象!"她发间的银簪不知何时断成两截,正指着紫微垣方向。
北斗七星诡异地连成环状,天机卷轴上的青铜纹路开始渗出青绿色液体,那些锈迹遇血即燃,竟在城墙外烧出一道火墙。
"是磷粉。"我抹开掌心伤口,"前朝炼金术士把白磷封在青铜夹层里。"任萱却盯着火墙中扭曲的人影冷笑:"苏瑶若知道这卷轴真正的用途是引动地火......"
墨尘的剑风突然扫过我耳际,斩断一支淬毒袖箭。
苏瑶的银甲在火墙外忽隐忽现,她抬手将某个物件掷入护城河,水面立刻翻涌起墨绿色泡沫。
任萱的时空手链突然发烫:"她在放蛊虫!"
我抓起星盘残片割破手腕,将血滴在舆图的东海位置。
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十二尊青铜水龙从皇陵方向破土而出,喷出的却不是水流,而是混着硫磺的滚烫黑油。
墨尘点燃火箭射向半空的刹那,整片护城河化作火海,蛊虫烧焦的噼啪声混着惨叫声响彻云霄。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残破的城楼上时,任萱正用银簪挑开卷轴最后一层帛布。
褪去的伪装下露出寒铁锻造的机关锁,锁芯形状竟与传国玉玺分毫不差。
我将玉玺按上去的瞬间,锁芯吐出三百年前墨家巨子的亲笔帛书——上面详细记载着龙脉地宫中的粮仓与矿藏。
"难怪前朝能支撑百年战乱。"任萱的手指划过太行山位置的标记,"他们把整条铁矿脉改造成了兵器库。"她突然剧烈咳嗽,时空手链的玉珠不知何时爬满裂纹。
墨尘的玄铁铃铛突然自行震颤,他望着逐渐平复的地面皱眉:"龙脉苏醒的代价......"话未说完,观测塔传来急报:黄河改道三十里,沿岸三个州县突现地裂。
我握紧卷轴走向尚存余温的星盘,任萱的鲜血正顺着青铜凹槽渗入地脉。
那些蜿蜒的血线逐渐勾勒出陌生的疆域图,在幽州以北显现出闪着金光的标记。
墨尘突然用剑尖指着那里:"这不是现世的地图......"
宫墙外忽然传来百姓的惊呼。
我们冲上城楼,看见晨雾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山峦轮廓,像极了卷轴上新出现的金色标记。
任萱腕间的手链彻底化为粉末,她沾着血在城墙砖上画出星图:"天机卷轴指引的根本不是己知的龙脉......"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残火,将她的后半句话吞没在焦土气息里。
我望着雾中逐渐消散的幻象,终于明白先帝临终前那句"天机启时,九鼎移位"的真正含义——这卷轴锁着的不仅是山河命脉,更是指向新世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