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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调查的深入，各种真真假假、错综复杂的信息，如同潮水般向陈默涌来，让他对这个“巨农集团生猪养殖项目”背后的水深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省环保厅、水利厅等专业部门反馈回来的评估意见，几乎印证了他的初步判断：巨农集团所宣传的“零排放”技术，确实存在夸大宣传和技术风险！在如此大规模的养殖项目中，想要完全做到零排放，以当时的技术水平，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在靠近水源保护区的敏感地带！一旦发生泄漏或事故，后果不堪设想！专业部门的意见，是明确反对在该选址建设！
而通过孙志强和赵磊等人侧面打听到的信息，则更加令人心惊！
这家“巨农集团”，虽然在农牧行业确实颇具实力，但其发家过程中，似乎也伴随着不少争议。特别是在环保问题上，劣迹斑斑！在邻省，就曾经因为养殖场排污问题，引发过多次群体性事件，甚至还被媒体曝光过！但最终，似乎都被其强大的“公关能力”和地方政府的“保护”给压了下去。
至于其高层管理人员，背景更是复杂。据说，那位与平州市副市长有亲戚关系的法人代表，只是一个“前台人物”，真正掌控集团的，是几个极其低调、但能量巨大的神秘股东！这些股东的身份，就连孙志强动用了一些关系，都未能完全查清！只知道他们似乎不仅在商界有着深厚的人脉，在政界……同样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更让陈默感到不安的是，赵磊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但却隐晦地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这家巨农集团，似乎……与某些具有“境外资本”背景的投资机构，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甚至，他们这次如此急于在南江省这个内陆省份投资建设如此大规模的养殖基地，其真实的战略意图，都值得怀疑！
境外资本？战略意图？
陈默的心中，警铃大作！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潜逃的吴德海！想起了他可能勾结的“境外势力”！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联系？！
难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农业投资项目，其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甚至可能危及国家经济安全的图谋？！
这个猜测，让陈默感到一阵脊背发凉！但他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能妄下结论，更不能将这种猜测轻易宣之于口！否则，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他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环保和法规的底线！绝不能让这个存在巨大风险和诸多疑点的项目，在那个敏感的水源保护区落地！
但是，该如何做到呢？
首接拿着环保厅、水利厅的评估报告，去顶撞省主要领导？这无异于政治自杀！
将自己关于“境外资本”、“国家经济安全”的猜测捅出去？更是毫无证据，纯属臆想！
他必须找到一种更稳妥、更具智慧的“平衡之术”！
他决定，不再纠缠于项目本身的“真假”和背后的“阴谋”，而是将焦点，重新拉回到“选址”这个问题上！
既然省领导要求“特事特办”，支持这个项目落地，那么，满足领导的要求！但是，落地在哪里，必须由我们发改委农经处，根据科学的评估和全省的统筹规划来决定！绝不能由企业或者某个地方政府说了算！
他开始组织处里的力量，加班加点，对全省范围内，适合建设大型现代化生猪养殖基地的区域，进行了一次快速而全面的摸底排查！
他们综合考虑了土地资源、水资源承载能力、环境容量、交通便利性、疫病防控条件、以及地方政府的承接意愿等多个因素，利用并不完善的数据库和地图资料，初步筛选出了三个备选的、远离水源保护区、但各方面条件都相对优越的候选区域！分别位于省内另外两个农业大市！
然后，他拿着这份“备选方案”，开始了他的“平衡”之旅。
他首先，再次拜访了永州市和省环保厅、水利厅的领导。他将自己找到的“替代方案”向他们做了通报，表明了省发改委（代表他自己）坚决反对在水源保护区建厂的立场，但也希望他们能理解省里引进大项目的决心，不要“一棍子打死”，而是共同努力，为项目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家”。他的这种既坚持原则、又顾全大局的态度，赢得了这些部门的理解和好感。
接着，他又硬着头皮，去拜访了那位力挺项目的平州市副市长。这一次，他不再是请教，而是“通报情况”。他委婉但明确地指出了原选址存在的巨大环境风险和法律障碍，强调了省里专业部门的明确反对意见，然后，将那三个“备选区域”方案摆在了桌面上。“市长，我们发改委的意见是，支持巨农集团来南江投资，但选址必须符合环保法规，必须经得起历史检验。这三个备选区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也得到了相关市的初步认可。我们希望，平州市能从全省发展大局出发，说服巨农集团，考虑一下这些新的选择。”
那位副市长听完，脸色自然非常难看！但他面对着陈默摆出的专业评估报告和“其他市也欢迎”的态势，也不好再公然强硬坚持原方案。毕竟，一旦环保问题捅出去，或者引发两个市的公开对抗，他也要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是与投资方——巨农集团的首接沟通！
陈默知道，这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他通过省政府办公厅协调，终于约到了那位一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巨农集团南江项目负责人（一位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中年男子，姓郑）。
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省发改委的会议室里。陈默代表农经处，与这位郑总，进行了一次坦诚而……针锋相对的会谈！
陈默首先肯定了巨农集团的投资实力和项目前景，表达了省里欢迎投资的态度。但随即，他话锋一转，首截了当地指出了原选址存在的严重环境风险和法律障碍！并将省环保厅、水利厅等专业部门的评估意见，以及那三个备选区域方案，都摆在了对方面前！
“郑总，”陈默的语气平和，但眼神锐利，“我们南江省，是真心实意欢迎巨农集团来投资兴业的！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底线！这个底线，就是法律法规！就是环境保护！就是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安全！”
“原选址方案，存在着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一旦出现问题，不仅会对当地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打击，更会严重损害贵集团的声誉和长远利益！我相信，这绝不是贵集团愿意看到的！”
“这三个备选区域，是我们经过科学评估，精心筛选出来的。无论从土地、交通、环保容量、还是地方政府的支持力度来看，都具备建设大型养殖基地的优越条件！我们真诚地希望，贵集团能够重新考虑选址方案，选择一个既能实现企业发展、又能保障环境安全、更能得到社会认可的双赢之地！”
面对陈默这番有理有据、软硬兼施的表态，那位郑总的脸色，阴晴不定。
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年轻的副处长，竟然如此“不识时务”，如此“顽固”！竟然敢顶着省领导“特事特办”的压力，公然否定他们早己“内定”的选址方案！
“陈处长，”郑总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们集团选择那个地址，是经过充分的科学论证和专家评估的！我们的技术，也完全可以保证‘零排放’！您是不是……对我们的技术，或者对我们集团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我尊重科学，也相信贵集团的实力。”陈默寸步不让，“但是，对于涉及数百万人民饮水安全和生态红线的重大项目，我们必须采取最审慎、最保守的态度！这不是误解，是责任！”
“而且，”陈默补充道，“据我了解，国家对于水源保护区的管理规定，只会越来越严格！就算这个项目现在勉强上马了，未来也可能面临巨大的政策风险！与其到时候再整改、搬迁，付出更大的代价，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一条更安全、更可持续的道路！”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着！
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陈默知道，自己此刻，不仅是在与巨农集团博弈，更是在与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可能存在的各种势力博弈！
他能顶住压力，守住底线吗？他又该如何，才能在不得罪省主要领导的前提下，巧妙地将这个“烫手山芋”，引向一个更安全、更合理的轨道呢？
平衡之术，暗流涌动！这场围绕着重大项目选址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