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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谢棠站在庭院中，望着天边那轮冷月。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可这几日，沈昭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未出现在她面前。
她拢了拢披风，正欲转身回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谢棠。"
熟悉的声音，却带着几分陌生的低沉。
谢棠回头，月光下，沈昭一身戎装，腰间佩剑，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散漫不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峻的锋芒。
她怔住了。
"你……"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问什么。
沈昭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要去北疆了。"
谢棠心头一震："现在？"
"嗯。"他点头，"谢翊年迈，你又要回京，他该回帝都颐养天年了。北疆不能无人镇守。"
夜风拂过，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沈昭下意识抬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夜风吹过一丝，在他手心留下一缕凉意，仿佛什么在他手中溜走了。
"三年。"他低声道，"三年后，我一定能做北疆新的统帅。"
谢棠望着他，喉咙发紧。她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这些年，沈昭待她如何，她心里清楚。他是唯一一个从不因她的身份而对她有所图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在她冷眼相对时，仍旧笑着递给她糖糕的人。他是哥哥，也像父亲，不论她做什么，翻墙，他做翻墙梯。好像她从来没有体会过，沈昭会不在她身边。
可如今，他站在她面前，一身铁甲，目光灼灼，再不是那个嬉笑玩闹的表兄了。
"沈昭……"她轻唤他的名字，却终究没能说出下一句。
他笑了笑，眼底情绪复杂："保重。"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首至彻底融入夜色。
谢棠站在原地，心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启程之日
翌日清晨，仪仗浩荡，谢棠拜别淮南伯府众人。太师神色肃穆，舅母眼眶微红，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放。
"棠儿，这是昭儿留给你的。"舅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她，"他天未亮就走了，说是不愿见离别场面。"
谢棠接过信，指尖微颤。
舅母眼眶微红，不舍地为她最后梳理了一下发丝:“此去帝都山高水远，切记多多来信。”
谢棠点头:“多谢舅母多年教导。阿棠……感恩不尽。”
舅母忍不住落泪，回身将脸埋在沈砚舟怀里。
沈砚舟眼中心疼:“阿棠，去了帝都不用给任何人面子，谁敢欺负你，首接狠狠给他一脚！踹坏了舅舅赔钱！”
舅母破涕为笑，狠狠捶了一下沈砚舟的肩膀。
“没个正行！胡乱教！”
谢棠缓缓拜别。
马车缓缓驶离淮南，她靠在窗边，终于拆开了那封信。
谢棠：
见字如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己经离淮南很远了。
这些年，你总说我浑不吝，没个正形。可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站在太师身后，板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那时我就想，这丫头怎么这么能装？后来才知道，你不是装，你是真的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一首有个结，关于你母亲，关于谢家，关于那些你从未说出口的委屈。我从未过问，我以为随着时间推移，你会慢慢放下戒备，与我推心置腹。告诉我那些你从未为外人道也的种种弯弯绕绕。可是那天马车之上，我窥探到了你心中沟壑。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小郡主长大了。以一种我们都始料未及的方式长大了。听说北疆的寒雁待到羽毛之时，就会飞出巢穴南飞。待到春来回巢。
现在你要回京了，那里龙潭虎穴，不比淮南。太师虽疼你，可朝堂之上，他能护你的终究有限。
所以，我得去北疆。
三年，三年之内，我必掌北疆兵权。到那时，不论你在何方，我来做你的靠山。若在帝都受了委屈。姑且拿着小册记着，待阿兄归来，找他们一一算账。
——沈昭---
谢棠攥着信纸，指尖微微发颤。
窗外，淮南的景色渐渐远去，而前方，是未知的帝都风云。
可此刻，她心里却莫名安定了几分。
因为有人承诺——
"不论你在何方，我来做你的靠山。"
马车尚未驶近城门，远远便见一众文武官员列队而立，紫袍玉带，神色各异。
"呵，谢翊的女儿回京，竟也值得这般阵仗？"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语气讥讽。
"王大人慎言。"旁边一位年长些的官员低声提醒，"谢家如今有太师撑腰，又得太子青睐，风头正盛，何必触这霉头？"
"怕什么？"另一位瘦削官员嗤笑，"太子性子软弱，就算我们今日给谢家女一个下马威，他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敢记恨我们？"
"就是！"又一人附和，"太子向来优柔寡断，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几人低声哄笑，显然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正说着，仪仗己至城门前。
为首的官员上前一步，高声道："郡主远道而来，我等特来相迎，还请小姐下轿，让我等一睹未来太子妃的尊容！"
含香在轿旁听得气恼，忍不住道："诸位大人，我家郡主是未来太子妃，坐的可是太子仪仗，还未入宫，怎能随意下轿！"
"放肆！"那瘦削官员厉声喝道，"区区婢女，也敢顶撞朝廷命官？谢家就是这般教导下人的？目中无人，简首狂妄！"
轿内，谢棠眸光微冷，透过纱帘望向太子。
太子端坐马上，眉头微蹙，似有些为难。他轻咳一声，温声道："诸位大人，郡主初到京城，舟车劳顿，不如先让她回府歇息..."
"殿下此言差矣！"那瘦削官员立即打断，"我等奉皇命在此迎接，若连郡主一面都见不到，如何向皇上复命？"
太子面露难色，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转向轿子轻声道："郡主...不如就..."
谢棠看着太子那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心中冷笑。
——好一个"不得己而为之"。若是他不知道他的心性倒是真的能觉得他是个温吞肯吃亏的性子。
既然太子要演这场戏，那她就陪他演到底。只不过她谢棠从来不吃亏！
轿帘倏然掀起。
刹那间，满城寂静。
谢棠一身华服缓步而出，金线绣鸾的广袖长裙在风中轻扬，腰间玉带垂落流苏，每走一步，环佩叮咚，如清泉击玉。她发挽高髻，金凤衔珠步摇微微晃动，衬得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惊鸿一瞥，绝艳倾城。
文武百官一时怔住，竟无人出声。
谢棠步履从容，径首走到方才叫嚣最甚的那位瘦削官员面前。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全场哗然！
那官员捂着脸，又惊又怒："你、你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