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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玄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地看着程嘉嘉。
他当然知道这计划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但程嘉嘉那句“让谢将军不那么顺心如意”，确实戳中了他的心思。
让谢珩后院起火，失去可能的高官之女，还能恶心他一把，这代价不过是用一个暂时闲置的棋子去办点“小事”……
半晌，他伸手捏了捏程嘉嘉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纵容：“嘉嘉，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东西倒是不少。朕准了。燕七那边，朕会让人交代下去，让他听你调遣几日。记住，此事需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若成了……”
他顿了顿，
“朕也想看看，谢珩那伪君子面具被撕下时的表情。”
程嘉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依偎进殷玄怀中。
“臣妾明白！定不负陛下所望！”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慈宁宫佛堂。
檀香依旧袅袅，王太后跪在蒲团上，手中捻着佛珠，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异常苍老和疲惫。
她面前供着的，并非寻常佛像，而是一尊面容模糊的白玉女子坐像。
她枯槁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玉像，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深深的愧疚，低声呢喃，声音细若蚊蝇，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妹妹……哀家对不住你……更对不住那孩子……”
“这无用的忏悔……又能弥补什么？”
“只盼……只盼能稍稍赎罪，莫要让那孩子……在恨海里越陷越深……莫要让这江山……再染上至亲相残的血……”
一滴浑浊的泪，无声地滑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青砖上，瞬间消失无踪。
佛堂内，只有木鱼空洞的敲击声，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叩问着无人能解的因果。
撷芳斋内，熏香袅袅。程嘉嘉端坐主位，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
“娘娘，燕七带到。”小顺子躬身禀报。
“让他进来。”
门帘轻启，燕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己换上了一身宫中低阶侍卫的常服，洗去了逃亡时的狼狈，却依旧掩不住那份过于精致的容貌和骨子里透出的冷冽。
他垂着眼，姿态恭谨地行礼：“奴才燕七，参见嘉嫔娘娘。奉陛下旨意，前来听候娘娘差遣。”
“起来吧。”
程嘉嘉放下书卷，目光平和地落在燕七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本宫听闻你身负奇技，易容口技，皆属上乘？”
“奴才惶恐，略通皮毛，不敢称上乘。”
燕七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情绪。
程嘉嘉微微一笑，单刀首入.
“陛下既让你来本宫这里听用，便是信任。眼下，确有一桩‘小事’，想借你所长一用。此事不涉朝局机密，却也需些心思和手段，你可愿为本宫分忧？”她刻意强调了“小事”和“不涉朝局”，既是安抚，也是试探。
燕七抬起头，那双琉璃般的眸子看向程嘉嘉，眼神里没有谄媚，也没有抗拒，只有平静。
“奴才既奉旨而来，自当为娘娘效力。请娘娘示下。”
程嘉嘉心中微动。这反应……果然薄情冷心。
她将苏婉清与谢珩、裴砚之之间复杂的关系，以及工部尚书苏明远的强硬态度，用简洁而清晰的语言叙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苏婉清对谢珩的倾心、苏明远对裴砚之的属意，以及苏婕妤的为难。
“……本宫与苏姐姐交好，不忍见她妹妹因父命难违而抱憾终身，也不愿她所托非人。”
程嘉嘉语带真诚，将“姐妹情谊”和“不愿所托非人”放在了明面上，掩盖了更深层的政治意图。
“只是，苏小姐如今对谢将军仿佛颇有好感，旁人劝说恐难奏效。本宫想着，若能让她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一些谢将军的真实想法，或许……能让她自己醒悟？”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燕七。
“本宫需要一场‘巧合’，一场能让苏小姐‘恰好’听到谢将军内心真实想法的‘巧合’。地点、时机、身份、方式……皆需天衣无缝，不留痕迹。你可有良策？”
这是程嘉嘉的试探。
她抛出了问题，却不说具体计划，就是想看看燕七这个谋士如何应对，如何展现他的缜密心思和谋划能力。
燕七垂眸静立，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程嘉嘉也不催促，端起茶盏，耐心等待。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燕七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此刻闪烁着光芒，之前的漠然被全神贯注的思考所取代。
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娘娘，奴才以为，此事关键有三。”
“其一，目标：需让苏小姐亲耳听到谢将军对其本人、对苏家、以及对裴世子的真实评价，且内容需足够令其心寒失望。重点在于‘真实’与‘足够分量’。”
“其二，时机与地点：需选在谢将军心神松懈、防备较低，且苏小姐能‘恰好’出现的地点。
据奴才所知，谢将军每逢初一、十五，若无要事，必会前往京郊护国寺后山一处僻静竹林练剑静心，此事其亲卫亦知，视为惯例，警戒反而会因习惯而有所松懈。护国寺后山地形复杂，竹林茂密，便于隐藏和制造‘巧合’。且寺中香客往来，苏小姐若以礼佛为名前往，亦不显突兀。下月初一，便是机会。”
程嘉嘉心中暗赞：连谢珩的私人习惯都摸得这么清楚！
这情报能力……
燕七继续道：“其三，方式：需确保苏小姐听到的是谢将军亲口所言，且不能是刻意安排的‘做戏’，否则易被识破。奴才建议，利用‘回音壁’之效。”
“回音壁？”程嘉嘉挑眉。
“是。护国寺后山竹林深处，有一片天然形成的石壁，形如半弧，相隔数十步，一端低声细语，另一端亦能清晰听闻，当地人称‘回音壁’。
此乃天地造化，非人力所为，最能取信于人。”
燕七语速平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