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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上前接过，恭敬地呈给殷玄。
年轻的帝王目光扫过程嘉嘉圈点的账目和旁边清晰列出的疑点及推断。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审视，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的锐利。
条理清晰，首指要害，证据链虽未完全闭环，但指向性异常明确。
尤其是那份“初步估算涉案金额”，像一把精准的小刀，刺破了账目表面的迷雾。
“哼。”殷玄将那张纸丢回给福安。
“林氏，好大的胆子。传朕口谕，林美人御下不严，账目混乱，降为答应，罚俸半年。其宫中掌事太监、掌事宫女，杖毙。涉事账房，交由慎刑司严审。”
命令冷酷无情，宣告了林美人的结局。
答应，那是比采女还低的位分，林美人那么跋扈的人怎么受得了，更别说身边得力的下人，都被杖毙，林美人如今是独木难支，几乎是被判了死刑。
原主如此惧怕的人，皇上一句话，甚至连审都不用审。
这就是权力，程嘉嘉深刻意识到，这比现代职场还要残酷的多。
她一定要抱紧皇上的大腿，爬上去。
殷玄看向程嘉嘉，眼神复杂，“程嘉嘉，你倒是……没让朕失望。”
“谢陛下明察！”程嘉嘉伏地，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你这纸上谈兵的本事，确实有点意思。”
殷玄话锋一转，指尖再次点向她最初那份“祥瑞”方案。
“不过，你这里面写的‘鸡蛋采购价高于市价五倍’、‘内务府采买价比京城东市价高出三成’……这些言之凿凿的字句，又是从何而来？道听途说？还是……又是你那‘老神仙’托梦？”
程嘉嘉心中一凛。
这暴君果然不会轻易信任，他需要确凿的证据，也是在试探她能力的边界和信息的真实性。
“回陛下，”程嘉嘉深吸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奴婢身处掖庭，消息闭塞，许多数据确系…听闻。”
“或是尚在闺中时得知的市价，或是…从一些被丢弃的、残缺的旧账册碎片中拼凑估算而来。”
她抬起头，眼神坦荡又带有一丝恳切。
“陛下，奴婢深知空口无凭！这份方案，只是奴婢基于有限信息的一个构想，一个方向！它需要真实的、全面的数据支撑，需要详细的执行细则，更需要陛下赋予的权限去查证和落实！”
“奴婢斗胆，恳请陛下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去内务府查阅历年账册，核实数据，完善方案！奴婢愿以性命担保，必竭尽全力，为陛下理清这后宫账目，揪出蠹虫，开源节流！”
她再次重重叩首，姿态卑微，言语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殷玄沉默地看着她。
暖阁里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
“福安。”
“奴才在。”
“传朕口谕：掖庭采女程嘉嘉，于账目一道略有巧思，着即日起，协理内务府稽核后宫用度账目。内务府一应账册库房，许其随时调阅查核。所需人手、器物，由内务府酌情配合。”
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刺向程嘉嘉，“程嘉嘉，朕给你查账之权，也给你十天时间。十天之后，朕要看到一份基于真实账目的、详尽的、可执行的后宫开支改革方案，连同你查出的第一个‘大蠹虫’的证据！做得到，朕许你一个‘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做不到…”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你知道后果。”
“奴婢领旨！谢陛下隆恩！定不负陛下所托！”程嘉嘉声音铿锵，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狗皇帝，真抠门啊，只给她权力不给她升职，还不忘给他画饼，果然古今中外的老板都一样又抠门又会画饼。】
程嘉嘉面上喜气洋洋的吃了老板给的大饼。
她知道，这看似放权，实则是更严峻的考验，是把双刃剑，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协理稽核”的头衔听起来唬人，但当程嘉嘉拿着盖有皇帝私印的手谕踏入内务府那栋散发着陈年纸墨和淡淡霉味的大库房时，迎接她的并非恭敬，而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审视和隐隐的敌意。
内务府总管李公公，一个面皮白净、眼神精明的中年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接待了她。
“程采女…哦不，程协理，陛下隆恩，真是可喜可贺啊。账册都在这里了，您请自便。库房阴冷，您多担待。需要什么，吩咐外面当值的小太监即可。”
态度看似恭敬，实则疏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陛下不是第一次叫人来了，那么多次也没发现什么，这下竟叫了一个女人来。
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还是，迷惑他的？
他挥手叫来一个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太监，瘦弱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木讷。
“小顺子，你留下，听候程协理差遣。”
说罢，便借口事务繁忙，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去，留下程嘉嘉面对堆积如山的账册卷宗。
程嘉嘉看着李公公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好笑。
这李公公是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账册这种东西，哪怕假账做的再到位，也该派个机灵的守在她身边，万一她发现了什么呢。
看来林美人的事情还没传出来，或者是传出来了没人关心？
毕竟这些小经理，盯着的可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嫔妃呢。
刚好，她可以利用这份轻视，好好查账。
程嘉嘉看着眼前浩如烟海的账本，从地面几乎堆到房梁，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她毫不意外。
十天？在只有纸笔、算筹，且数据混乱、格式不一的古代账册中理清头绪并找到大问题？这在古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她是程嘉嘉，地表最强会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开始冷静地勘察“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