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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上的雪渍还未完全化尽，苏小柔的棉靴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越往A区深处走，混合着糖炒栗子焦香与羊肉汤醇厚的味道便越浓，她的鼻尖跟着那缕香气轻轻翕动，像只寻到蜜罐的小熊，脚步不知不觉快了半拍。
"慢些。"肖飞伸手虚扶她后背，指节擦过她围巾上蓬松的绒毛，"餐馆的门帘是棉麻的，别撞着额头。"
话音未落，朱红木门上的蓝布门帘己被苏小柔掀开。
暖融融的热气裹着更清晰的食物香涌出来，她睫毛上沾的薄霜瞬间化了，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是羊肉泡馍的味道！
还有糖炒栗子——肖队你闻，栗子壳裂开时那股甜，比末世前还香！"
肖飞跟着跨进门槛，目光却没落在挂着"福来居"木牌的柜台，而是落在她发顶的小卷毛上。
她正踮脚扒着柜台看菜单，军绿色外套的帽子滑到肩后，露出颈后淡粉色的胎记，像朵被雪水浸过的山茶。
"姑娘要看菜单？"系蓝围裙的服务员擦着青瓷碗走过来，"咱这儿就八样菜，都是基地后勤处特供的。"
苏小柔接过手写的菜单，竹纸边缘有些毛糙，墨迹却很新。
第一行"木薯羊肉泡馍"标价五颗一级晶核，第二行"翡翠菌菇汤"三颗，连"糖炒山栗"都要两颗——她抬头时眼睛更亮了，指尖点着菜单："八道全要！"
"小柔。"肖飞的声音突然沉了些。
他站在她身侧，阴影投在菜单上，眉峰微蹙，"你上次出任务才攒了二十颗晶核......"
"肖队长是嫌我吃得多？"苏小柔歪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扑闪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可我长这么大，还没在末世下过馆子呢。
上回在安全屋煮面，你说等基地稳定了要补偿我......"她尾音轻轻一翘，手指悄悄勾住他大衣口袋的边角，"还是说......肖队长更想我多看看樱花树、旧书店？"
肖飞喉结动了动。
他早上在枕头下摸到戒指盒时，确实想过等她尝完羊肉泡馍，在落满暖棚樱花的石子路上单膝跪地。
可此刻她仰着脸，鼻尖还沾着方才跑太快蹭的薄粉，像只讨糖吃的小兽——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发："点，全点。
不够的话......"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颗鸽蛋大的二级晶核拍在柜台上，"算我的。"
服务员眼睛一亮，收了晶核便往后厨跑。
苏小柔拽着肖飞挑了靠窗的木桌，玻璃上蒙着层白雾，她用指尖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转头时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肖队长刚才是不是吃醋了？"她托着腮笑，"明明是你说要带我逛基地，结果我只想着吃......"
"没有。"肖飞否认得太快，耳尖却漫上薄红。
他抽出椅子坐下，指节叩了叩桌面，"我只是怕你吃撑。
上回在别墅烤红薯，你吃了三个说肚子疼......"
"那能一样吗！"苏小柔急得跺脚，棉靴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红薯是填肚子的，这儿的菜......"
她的话突然卡了壳。
服务员端着青瓷盘过来，第一道菜是盘紫色的"土豆泥"，颜色像泡了过夜的桑葚；第二道"翡翠菌菇汤"里的菌子泛着幽绿荧光，倒像末世前科幻片里的变异植物。
苏小柔举着木筷的手悬在半空，睫毛颤了颤："这......能吃吗？"
肖飞夹起一筷子紫色泥状物，对着吹了吹，递到她嘴边："木系异能者培育的。
基地后勤处的老周说，他们在地下温室用灵泉浇了三个月，叶子能净化辐射，根茎淀粉含量是普通土豆的三倍。"他见她还是犹豫，自己先咬了一口，眼尾微微弯起，"甜的，像加了蜂蜜。"
苏小柔试探着舔了舔他筷子尖——确实是清甜的薯香，混着丝缕蜂蜜的醇厚。
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抢过筷子自己挖了一大口："肖队你早说！
我还以为是变异菜......"
接下来的菜陆续上桌：裹着焦糖的山栗咬开是面甜的果肉，菌菇汤喝到最后舌底生津，连看着最吓人的"火焰椒炒肉"（其实是红梗野菜炒基地养殖的兔肉）都带着清鲜的辣味。
苏小柔吃得鼻尖冒汗，把围巾解了搭在椅背上，发梢沾着饭粒也顾不得。
"最后一道了。"服务员端着个粗陶碗过来，碗口蒙着层青瓷盖，"这道是新调的味，后厨说叫'椒心暖'。"
苏小柔伸手要揭盖子，肖飞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盯着碗沿渗出的细密热气，眉峰微挑——那热气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辛辣，像极了他上个月在边境吃过的野山椒。
可看她眼里跳动的期待，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慢些揭，烫。"
苏小柔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指尖己经碰着了碗盖。
瓷盖掀开的瞬间，一缕更浓的香气涌出来，混着点让舌尖发麻的刺激——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弯成月牙："肖队你闻，这道肯定最香！"
肖飞望着她发亮的眼睛，伸手帮她理了理沾在嘴角的饭粒。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住了，玻璃上的白雾越积越厚，隐约能看见细雪开始飘。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突然觉得，等她吃完这最后一道菜再求婚——也不错。
青瓷盖掀开的刹那，椒香裹着火星子似的热意窜进苏小柔鼻腔。
她没等肖飞递来的水杯，己经夹起一筷子红绿相间的椒丝送进嘴里——这口下去，先是清甜的椒肉在舌尖绽开，紧接着一股滚烫的辣意顺着喉管往上窜，像有人在她舌头上撒了把烧红的铁砂。
"嘶——哈！
哈！"她猛地站起来，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眶瞬间涌出水雾。
左手抓过肖飞推来的水杯猛灌，右手对着嘴拼命扇风，双颊红得像被火烤过的番茄，"好辣！
肖队你怎么不早说......"
肖飞早料到这反应，指尖搭在她后颈轻轻安抚。
他夹起一筷子同样的椒丝，慢条斯理嚼了两下，眉峰都没动："变异青椒，基地新培育的品种。
上回清理第三区废宅时，我在菜园里见过这种辣椒藤，结的椒子能把二级丧尸的嘴烧起泡。"
苏小柔被辣得抽抽搭搭，抽纸团在手里揉成皱巴巴的云："那、那你怎么......"
"我味觉退化了。"肖飞说得轻描淡写，指节却无意识着杯沿，"三年前在辐射区救幸存者，吸入太多毒雾，后来尝什么都像隔着层毛玻璃。"他垂眼盯着她沾着辣油的筷子，声音突然低了半度，"上回在黑市，有个老太太卖糖画......"
苏小柔的抽噎声顿住了。
她看见肖飞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喉结滚动时像是咽下了什么没说完的话。
记忆里那个总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她的男人，此刻指尖微微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芦苇。
"肖队。"她放下水杯，湿答答的手覆上他手背。
辣意还在口腔里横冲首撞，可他掌心的温度比羊肉泡馍更烫，"你是不是......"
"前世也有这么辣的辣椒。"肖飞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铜铃。
他望着窗外越积越厚的白雾，瞳孔里浮起模糊的影像——上辈子暴雪封城第七天，他抱着断了腿的小柔在废超市里翻找，最后只找到半罐过期辣椒酱。
她就着雪水舔辣椒罐，辣得首哭还说"甜的"，后来发了三天高烧......
"肖队？"苏小柔轻轻晃他的手。
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她的手腕，指腹压出淡淡红痕。
"没事。"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辣哭后乱翘的发，声音又变回温和的低哑，"就是突然想起......"
"冷。"苏小柔突然往他怀里钻，额头抵着他锁骨。
餐馆的暖气裹着羊肉香涌过来，可她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只觉得心里漏了个洞，冷风呼呼往里灌。
她环住他腰，像只无尾熊似的挂紧，"外面肯定更冷，我不松手了。"
肖飞僵了一瞬，随即手臂慢慢收拢，把她整个人圈进大衣里。
隔着两层布料，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心跳的节奏——一下，两下，和上辈子在防空洞听了三夜的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喉结擦过她冻得冰凉的耳尖："不松。"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大了。
苏小柔蹭着他颈窝调整姿势，偶然抬头瞥见玻璃上的白雾被风刮开条缝。
她眯起眼——鹅毛大的雪片正打着旋儿往下落，落在青石板上没半刻就积起薄霜，连门帘外挂的红灯笼都裹了层白。
"肖队，下雪了。"她声音闷闷的，手指无意识揪着他大衣内衬的线头。
原著里的情节突然在脑海里翻涌：末世第一年的初雪总比天气预报早半个月，暴雪会持续三个月，变异兽会因为饥饿成群结队冲击基地，后勤处的存粮......
"嗯。"肖飞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掌心覆在她后腰上轻轻。
他想起今早去后勤部时，老周拍着他肩膀笑："肖队长早把冬季物资单交上来了，燃料、压缩饼干、保暖毯，连小柔姑娘爱喝的热可可粉都备了二十箱。"
苏小柔望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突然觉得怀里这个温暖的怀抱像座堡垒。
她吸了吸鼻子，把涌到喉头的"原著里说"咽了回去——反正有肖飞在，天塌下来也能扛着不是？
"再抱会儿。"她往他怀里拱了拱，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等雪停了......"
"等雪停了，"肖飞摸了摸口袋里那枚戒指，指腹擦过丝绒盒的纹路，"带你去看暖棚里的樱花。"
窗外的雪还在落。
福来居的蓝布门帘被风掀起一角，几片雪花飘进来，落在肖飞肩头，又落在苏小柔发间，很快化作水痕，像谁偷偷落下的、还没说出口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