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的暖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热水咕嘟作响,可肖飞还是觉得苏小柔的后颈凉得像片薄冰。
他低头时,看见她睫毛上沾的泪珠早凝成了细冰晶,沾在眼下那粒小痣旁,像颗被雪水浸过的红莓。
"该走了。"他声音放得极轻,拇指蹭掉她睫毛上的冰碴,"再晚些,青石板要结冻,你穿这双小皮鞋该打滑了。"
苏小柔仰起脸,鼻尖被暖气烘得粉扑扑的:"那肖队得牵紧我。"说着便去摸他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是她上周用毛线课作业改的,藏青底色织着歪歪扭扭的雪花。
肖飞由她绕到自己颈间,看她踮脚时发顶的呆毛晃了晃,突然伸手扣住她后颈,在她额角落下极轻的一吻。
"早牵着了。"他指腹她手腕上被自己刚才攥红的印子,声音哑得像揉皱的棉絮,"从在防空洞听见你心跳那刻起,就没松过。"
出门时风卷着雪片劈头盖脸砸过来。
苏小柔刚吸了口气,凉丝丝的雪就灌进鼻腔,她缩着脖子往肖飞怀里钻,却被他用大衣前襟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踩着积雪往市集走,他的皮靴碾碎薄冰发出细碎的响,她的小皮鞋陷进雪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爸屋里的暖炉该换炭了。"肖飞哈出的白气在围巾上结了层霜,"上回他说旧棉袍袖口磨破了,我在裁缝铺订了件新的,顺路去取。"他顿了顿,手悄悄探进大衣内袋——丝绒盒子还在,贴着心口的位置被捂得温热,"等开春......"
"肖飞!"
清脆的女声裹着雪粒砸过来。
苏小柔抬头,就见斜对角的糖画摊前站着两个人。
穿墨绿羊绒大衣的姑娘正扒开飘到眼前的雪片,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是你!
我刚才还和毛少说,这雪天能遇见熟人......"
"晓灵。"毛国文扯了扯她的胳膊,皮手套上的貂毛被雪水浸得软塌塌的,"人家忙着呢。"他盯着肖飞搭在苏小柔肩上的手,嘴角扯出个笑,"肖队长这是......约会?"
崔晓灵没理他。
她盯着肖飞围巾上歪扭的雪花图案,喉结动了动:"你上个月突然调去边境,队里都传......"她扫了眼苏小柔,"这位是?"
肖飞的手指在苏小柔腰上轻轻掐了掐。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崔晓灵同样站在市集的这个位置,焦急地等待着肖飞的出现。她听说肖飞在边境执行任务时受了伤,心急如焚,特意赶来给他熬补汤。
然而,那碗汤里却被基地的叛徒掺入了。如果不是苏小柔挺身而出,替肖飞挡住了这一劫,后果简首不堪设想。
“苏小柔,她是我的女朋友。”肖飞温柔地将苏小柔拉到自己身旁,用身体挡住她被雪水浸湿的鞋尖,然后转头看向崔晓灵,冷漠地问道:“崔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崔晓灵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不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她的目光落在肖飞身上,注意到他看苏小柔的眼神,那是一种充满爱意和关怀的目光,就像上辈子他看那个救他的姑娘一样。
可是,那个姑娘早己惨死在变异兽的獠牙之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崔晓灵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肖飞脖子上的围巾,轻声说道:“这围巾的手艺……我曾经给你织过三条,可是都被你退回来了……”
"崔小姐。"肖飞后退半步,围巾穗子扫过苏小柔手背,"公私分明是原则,我未婚妻的东西,自然要留着。"
未婚妻。
这个词像块冰砸进崔晓灵心口。
她望着苏小柔发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今早去后勤部,老周翻物资单时嘀咕:"肖队长连暖棚樱花的保温膜都备了三套,说是要哄姑娘看雪天里的花。"
毛国文的手搭上她肩膀:"晓灵,该去取你订的狐皮围脖了。"他笑得分外温和,"肖队长和女朋友有约,咱们别打扰。"
崔晓灵猛地甩开他的手。
她望着肖飞大衣口袋鼓起的形状——那是她熟悉的丝绒盒大小,上辈子他也这样装着戒指,却在婚礼前夜为了救那个姑娘死在雪地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雪天路滑你小心",可出口的却是:"边境冷,你......"
"不冷。"肖飞打断她,低头替苏小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有小柔在,比暖炉还热。"
市集的糖葫芦摊传来小孩的哭声,卖糖画的老周举着糖稀在雪地里跺脚。
崔晓灵看着两人并肩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毛国文递来的热姜茶烫得慌——她明明没碰杯子,指尖却像被烫破了,一滴水珠落在雪地上,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
"肖队,那姑娘......"苏小柔的声音裹在围巾里,闷闷的。
"上辈子的麻烦。"肖飞捏了捏她冻红的耳垂,"等雪停了,我慢慢和你说。"他望着前面转角处停的黑色轿车,脚步顿了顿——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露出半张脸。
"肖队长,苏小姐。"司机戴着黑手套,指节敲了敲车门,"先生让我来接您二位。"
苏小柔攥紧肖飞的手。
先生?
肖飞的父亲从不在这种天气让人出车,何况他刚说要去取给父亲的棉袍......
雪越下越大,轿车的车灯在雪幕里晕成两团暖黄。
肖飞低头看她,见她眼底浮起细雾般的疑惑,便揉了揉她发顶:"去看看。"他拉开车门时,丝绒盒子在口袋里硌着心口,"反正......"他凑到她耳边,"有你在,再大的雪我都不怕。"
苏小柔坐进车里,暖气"轰"地涌上来。
她望着前座司机后颈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原著里提过——基地那位神秘的"先生",总在雪天派车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