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的“逆生”,终究成了那鬼东西的食粮。
高艮的手,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他肩头。
谷畸亭直起身的动作有些僵硬。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对高艮说点什么。
哪怕是句“没事”,或是句“走吧”,都说不出口。
就在他抬起眼,还想再看一眼三一门的方向时。
滴的一声,系统的声音响起。
【任务链:阶段一·最终任务诛杀左若童确认完成。】
只是一瞬间,喧嚣的街道、刺目的阳光、高艮那张刻满担忧的面孔……眼前所有的一切,无声无息地崩解、碎裂,化作亿万细碎闪烁的光尘粒子,彻底湮灭消散。
绝对的死寂与冰冷,接管了一切感官。
肋下那贯穿的枪伤,也突然消失了。
身体仿佛从没受过伤。
他站在了无边无际的青灰色虚空之中。
脚下无地,头顶无天。
只有无数道暗红色的“命枢”丝线,如同寰宇的毛细血管,横七竖八地在他视野里缓慢流淌。
谷畸亭摸了摸自己的肋下的枪伤,此刻已经恢复了。
他知道,自己重新回到了命枢丝络界。
此刻,时间线已切回 2015年的时间线了。
【任务链解析完成:阶段一系列任务全部完成】
【世界线偏差值修正:60%→ 53%。】
冰冷的字符,裹在半透明的数据光幕里,直接投射在他视网膜上,清晰刺目。
【奖励结算中...】
【大罗洞观自由出入权限(已提升)-无需重复提升..】
【观海之术升级:解锁‘运势识别’模块..】
【权限说明:可识别非事件关键走向关联个体的气运状态(吉、凶、平、变等基础标识)。关键走向人物(如阶段任务核心目标、重大历史节点推动者)运势受因果遮蔽,无法探查。】
谷畸亭盯着这些字眼,心底一片荒芜死寂,连讽刺的笑都扯不出来。
左若童羽化消散,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如此高尚的一代宗师。
就只能得到这个结局吗?
系统没有去管谷畸亭的情绪问题,继续发出着信息。
【根据宿主上一次的要求及考虑后续任务链连续性优化的问题..】
【阶段二(甲申前夕)任务开始后,宿主将不再进行连续时空锚定】
【不再于单个任务节点完成后强制返回命枢丝络界进行结算,而是在一个时间线下进行任务..】
【宿主将在目标时间线持续存在,直至阶段二所有核心任务完成】
【期间系统将保持静默,仅于任务节点达成或重大偏差出现时进行必要提示】
听到这些,谷畸亭才有了些许动静。
甲申前夕?
那不就是 1944年?也就是说,自己会被传送至 1944年?
而且会在二阶段所有任务都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自己可能要呆上整整一年呢!
谷畸亭本想再问点什么,脑海里突然闪过吞噬掉左若童逆生的尸骸。
立马猛地抬起头,大喊道:
“那具尸骸!”
“系统!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向前踏出一步,继续吼道:
“它不仅吃了左若童的逆生,还吃了那个和尚的引魂镜!那不是意外!它也绝不可能是天地自然形成的玩意儿!那股子阴冷、腐朽、贪婪到让人作呕的气息……它到底是什么?!它又想干什么?!那个山洞他妈的在哪儿?!”
【…………】
回应他的,是系统异常长久的沉默。
青灰色的虚空中,只有那些暗红色的命枢丝线在无声地流淌着,散发着微弱恒定的光。
没有数据弹窗,没有提示音。
由此,谷畸亭更加确信了一点:这沉默本身就在宣告——尸骸的秘密,等级之高,是绝对禁忌般存在。
竟让系统也感到了...畏之如虎?
此刻,谷畸亭的脾气也上来了。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虚空嚷道:
“不说?”
“好!很好!老子把话撂这儿——弄不清那尸骸的根底,这活儿,老子撂挑子不干了!下个任务?见你妈的鬼去吧!”
“系统,给我听真切了!要么吐露真相,要么,”他冷笑着,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咱们一拍两散,一起玩完!掂量着办!”
这是谷畸亭唯一的筹码:罢工,以自我毁灭要挟。
至少在上一次任务前,这个做法是成功了的。
可是这一次...
只听“滴滴”两声,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检测到宿主严重抗拒指令及威胁系统安全。】
【启动紧急协议:命枢丝络界格式化程序初始化...】
嗡——!!!
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整个青灰色的虚空空间猛烈震颤!
谷畸亭的头顶上立刻出现一道巨大的倒计时数字【10】,瞬间占满了他所有的视觉!
【倒计时:10... 9... 8...】
这一下,谷畸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系统竟会如此硬刚!
如此决绝!
那尸骸之谜,其重要性与恐怖等级,看样子竟远超维系任务链本身?!
系统宁可格式化一切,同归于尽,也绝口不言分毫?!
威胁无效!
他踹上的不是铁板,是引爆双方核弹的死神按钮!
“停!停下!”谷畸亭连忙摆手,语气也变怂了不少,“我收回!我干!任务我干!”
在绝对的力量与毁灭面前,任何愤怒与算计都如同儿戏。
性命,永远都是第一位。
【7...】
当数字跳转至 7时,整个空间又是一震。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格式化程序中止..】
谷畸亭后退半步,长舒一口气。
总算是把命保住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镇定思绪。
念头飞转。
尸骸无解,但甲申之乱的根由,他必须往前拱!
也许在下一阶段的系列任务里,碰到那尸骸的可能性依然很高。
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能挖出让系统都敬畏的秘密!
“好。尸骸的事…老子暂时不问。”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虚空中的系统,一字一顿道,“但是——”
“作为老子继续卖命的补偿,我要我原生的记忆!关于《一人之下》原著主线的记忆!”
“阶段二,每完成一个核心任务节点,你就必须立刻给我解锁一部分我脑子里关于原著主线的记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寸步不让!”
他强调着“核心任务节点”和“即时解锁”——这是他为自己挣到的,唯一一丁点可怜的主动权。
要知道,甲申之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可是实打实的死了不少人!
甚至有些门派,就是在那一场动乱中彻底消亡的。
原著的主线记忆,定能起到作用。
【宿主请求,阶段性解锁宿主原生世界线(《一人之下》原著)记忆数据...评估中...】
【评估通过。同意该补充协议。】
【解锁将在单个核心任务确认完成后即时进行。】
【再次重申:阶段二任务期间,系统将保持静默。此为本阶段规则,请宿主选择确认。】
谷畸亭心头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可他也明白,系统的同意更像一种诱饵,为的是让自己这把“好用的刀”别彻底崩了刃。
他越发清晰地感受到。
这系统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冷酷强大的意志,在精准地拨弄着他,利用他,去完成一个远超他理解的图谋。
眼前即将展开的甲申之乱风暴,
或许都只是那庞大棋局上的一颗棋子。
难道与那尸骸有关?
【请选择确认..】
系统的提醒,让谷畸亭回过神来。
只见一个空屏展现在他的面前,上面有确认二字。
谷畸亭毫不犹豫的点了确认。
滴滴~
【阶段二:甲申前夕-任务链启动。】
【任务一:信使】
【目标:确保关键信息于指定时间、地点送达指定目标。】
【收信人:丁大力、周圣、魏淑芬】
谷畸亭听到这三个名字,心里猛地一惊。
这三人可都是三十六贼中的一员啊!
金身老头丁大力,武当周圣,西南蛊女魏淑芬,除开八奇技之一的周圣外,另外两人在谷畸亭有限的支线记忆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笔墨。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第一次要正面遭遇三十六贼的其他人了!
【执行者:宿主谷畸亭】
【滴...命运线修正启动。时间锚点:1944年 1月 7日。地点锚点:陵州西郊。】
时空锚定的信息刚落。
视野中,数条原本静静流淌的暗红丝线,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眼夺目、如同熔岩般的猩红光焰!
其中一条最为粗壮、光芒最炽烈的红线,如同被赋予生命,自虚无的穹顶轰然垂落!
瞬间延伸至谷畸亭眼前!
谷畸亭凝视着这炽烈如火柱般的命运线,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伸出手,放在那红线之上。
轰!!!
一股狂暴到极致的洪流,裹挟着无数破碎的画面与感知碎片,不讲道理地狠狠灌入他的脑海!
破碎的纸钱混着雪片,在寒风中打着旋。
山林间人影仓惶,是全性溃逃的残兵败将。
三一门人猩红的眼睛和凄厉的复仇嘶吼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画面骤然切换。
李慕玄满脸血污与泪水,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无根生面前,额头狠狠砸在木板船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
“掌门!救救我!救救我啊!”
无根生丢下一句让他滚蛋,便离开了...
场景再次急转。
龙虎山山门下。
无根生鼻青脸肿,嘴角挂着血痕,衣衫也有些破损,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但他站得笔直,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挑衅的笑意。
他一手笔直地指向阴沉的天穹,一手稳稳地指向脚下坚实的大地。
在他对面,须发皆张、怒发冲冠的白发青年——陆瑾,周身激荡着狂暴的炁劲。
无根生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凛冽的山风:
“陆瑾!今天这顿打,我认!但这事儿没完!你记着今天,记着这份仇!我等你!等你学成了本事,等你来找我报仇!天上地下,我无根生随时奉陪!”
画面猛地收束。
刺骨的寒风依旧。
大街上,高艮站在谷畸亭面前,面色凝重。
他默默地从怀中拿出一叠油纸,打开后,露出里面三封薄薄的信件。
信封陈旧,没有任何署名。
他将这三封信交到了谷畸亭手中。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高艮对他耳语了几句后。
随即各自转身,身影迅速没入人群之中...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现:这三个跳跃的画面,裹挟着未消的硝烟与刺骨的寒意,深深烙入谷畸亭的脑海。
左若童之死果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无根生与陆瑾那宿命般的碰撞,终究还是发生了!
看来,甲申之乱开始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股混乱彻底碾碎的临界点上时。
命枢丝络界的景象开始急速扭曲、褪色、模糊!
那道连接着他、散发着熔岩般死寂炽光的粗壮红线,亮度攀升至顶峰!
谷畸亭另一只手也猛地按在了上面!
双手死死抓住这粗壮的红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扯!
咔嚓!
红线应声而断!一道刺目的红光瞬间笼罩在他身上!
【传送启动...祝宿主...任务顺利..】
系统那冰冷的声音,成了谷畸亭被那吞噬一切的红光彻底淹没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1944年 1月 7日。
陵州西郊。
阴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南方冬日特有的寒意。
细密冰冷的雨丝无声飘落,将泥泞的小径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之中。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灰色旧西装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被甩了出来!
脸朝下,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浆地里!
泥水四溅!
谷畸亭整张脸埋进泥浆里,冰凉的泥水直往鼻孔里钻。
他闷哼一声,撑起上半身,“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腥泥。
湿透的灰色西装裤紧贴在腿上,狼狈得不成样子。
“贼系统!你他娘的就是故意的!”
他抹了把脸上混着雨水的泥浆,对着阴沉沉的雨空骂骂咧咧道。
“传送就不能挑个干净地方?!非要让老子摔个狗啃泥才痛快是吧!狗屁玩意儿!”
愤怒的咒骂声在雨雾茫茫的郊野里打了个转,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没半分回应。
他喘着粗气,双手撑地才从泥水里拔出双腿,湿透的裤管紧紧贴在皮肤上,寒意顺着布料直往骨头缝里钻。
手下意识往胸口内袋一探,隔着湿冷的西装面料,指尖触到三封薄信的轮廓——还在。
他暗暗松了口气,抬手狠狠拍了下沾着泥浆的额头,试图让刚才被传送冲击得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
刚才那股灌进脑海的记忆碎片里……高艮是不是提过一嘴?
那个金身老人丁大力,好像就把落脚点就选在陵州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