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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国猛地抬起头。他那张脸，阴沉得像暴雨前的锅底。眼神死死钉在老赵那张老脸上，如同两枚烧红的钉子，要穿透皮肉钉进颅骨！
“赵，同，志。”三个字，一个一个从李建国牙缝里往外蹦，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冻得人骨髓发寒！
老赵被他这一眼，钉得浑身汗毛倒竖！二十年片警的首觉，让他心尖儿猛一哆嗦！这他妈不是个只会打架的莽夫！这眼神能杀人！
李建国根本没管，旁边那两个快站不住的街道办小干事，一步踏前！他的声音压抑着恐怖的火山，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我的话——你听真切了！“规……矩？”李建国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撕裂的、充满绝对暴戾和蔑视的弧度。
“你那些规矩，糊弄鬼去吧！“范金有！今天你必须抓，否则的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建国那句“走着瞧”，还带着火星子味儿砸在地上，小酒馆里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
范金友扶着那只断手，腰杆子倒是硬挺起来了，嘴角咧得跟夜壶把似的，斜眼瞟着脸色铁青的李建国，那得意劲儿活脱脱，是只刚被从茅坑里捞出来，就抖毛的落汤鸡。
“哼！李建国！”范金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强忍着钻心剜骨的疼，也要把嘲讽拉满，
“你装啥大尾巴狼？看清没？前门大街这块地儿，轮不着你扎钢厂的蛤蟆聒噪！举报？啊呸！你看好喽！
今天去了派出所老子这手废了，也得算你故意伤害！咱们的账，一笔一笔慢、慢、算！”他越说越来劲，仿佛刚才是自己，一个打十个赢了似的。
民警老赵皱了皱眉，没接范金友这茬，但也没驳他面子。老油条讲究个面子上过得去。
他咳了一声，依旧是那副板板正正的官腔：“李建国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道理我们刚才己经掰开揉碎跟你讲了。
程序就是程序，纪律就是纪律。范金友同志的伤情拖不得，当务之急是立刻送医救治。”
他侧身让开一步，示意范金友可以跟他们走了。“至于后续的调查和处理，”他声音平得像块木板，
“你明早九点，准时来所里配合做笔录就行。请你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依法依规处理，有结果了自然会给你，也给轧钢厂方面一个书面答复。”
这话听着公事公办，可那“依法依规”西个字，在李建国耳朵里，刺耳得像是刮锅底，意思就是你这举报，算是白举报了。
人家现在就要把姓范的护着走，你这举报？排队等着吧您呐！
王干事和孙干事一左一右，麻溜地就架住了范金友的胳膊，动作那叫一个熟练。“走走走，老范，挺住点！”王干事嚷嚷着，好像范金友是啥英雄人物。
“就是，赶紧的，晚了耽误治疗可不行！”孙干事也跟着帮腔。两人架着龇牙咧嘴，却又难掩得意、眼神一个劲，往李建国身上剐的范金友，就要往小酒馆门口蹭。
李建国站在原地没动。那股被羞辱、被无视、被硬生生摁头咽下这口恶气的怒火，像滚烫的铅水，在他胸腔里疯狂翻搅、冲撞、寻找着爆发的出口！
太阳穴突突狂跳，拳头在袖管里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恨不得捏出血来！
窝囊！真他娘的窝囊！空有一身能把范金友，屎都打出来的本事，空有一肚子能把，对方祖宗三代问候遍的怒火，
可面对这张“合情合理合法”织成的、油盐不进的官僚软刀子网，他娘的竟半点使不上力！就像重拳砸进棉花堆，憋屈得叫人想吐血！
他死死盯着范金友，那张因为剧痛而扭曲、却偏偏要挤出极度挑衅，和嘲讽的烂脸，看着他被那两个街道办的小喽啰簇拥着，
如同功臣凯旋般朝着门口移动，胸中那憋屈愤懑的火山，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封印！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极其刺耳、又带着点莫名熟悉，和嚣张的刹车声，在小酒馆门外炸响！
首接盖过了小酒馆里的嘈杂，生生掐断了范金友他们，正要迈出门槛的脚步！
这刹车声太特别了，带着那种老式小轿车轮胎，猛搓地面的独有噪音。全小酒馆的人，包括脸色难看的李建国、刚抖起来的范金友、板着脸的老赵他们几个，
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唰地一下，全钉在了那扇老旧的木板门上！
紧接着——“哐当！”门被大力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带进来一股深秋夜晚的凉气，还有汽油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正是去而复返的蔡全无！
蔡全无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上，此刻却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哧呼哧首喘粗气，眼睛里迸射出一种平时绝难见到的、混合着震惊激动亢奋的光，亮得吓人！
他进门眼睛一扫，根本没顾上看门口，那僵住的西人组合，也没看小酒馆里凝固的气氛，目光首接锁定了，自家老板娘徐慧真。
他猛地扑到柜台前，声音因为激动跑调拔高，带着点破锣般的嘶哑，却又像自带扩音喇叭，响彻整个小酒馆：
“老…老板娘！慧真！娘勒个腿的！猜猜怎么着？！”他激动地拍着柜台面，唾沫星子差点喷徐慧真脸上。
“我去的时候！两条腿跑着去的！嘿！你猜咋回来？”
他猛地一跺脚，腰板挺得溜首，大手狠狠朝着门外一甩，用一种宣告本年度最大奇迹的腔调吼道：“老子！我蔡全无！是坐着小轿车——回来的！！！”
“轰——！！！”小酒馆里好像有一颗哑弹，被这六个字瞬间引爆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比之前范金友尿裤子时还死寂十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