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祠位于城西的纱帽胡同,据说柳永曾在这里定居,后人便在这里为他建了祠,今日来祭拜的大多是烟花女子,惹得不少纨绔帮闲驻足。
烟波楼的姑娘盛名在外,她们的马车一拐进纱帽胡同,立刻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路边酒楼临街的酒阁子里挤满了人,只等她们下车好一睹芳容。
叶渐青早有预料,为每个人都预备好了及腰的帷帽,待她们下车,只听楼上一片失望的叹息,那一个个原本伸长了脖子张望的人无不扼腕叹息,更有那些白等一上午的不忿者,忍不住恶语相向。
“真当自己千金大小姐呢,自己做什么不知道吗?还不让人看?”
“就是,别人家都大大方方的,刚才那红罗楼的姑娘还冲我笑呢,就她们烟波楼,给脸不要脸,谁稀罕……”
……
眼看南知意就要掀开帷帽和她们理论,苏别愿适时拉住了她:“姐姐,莫要中了他们的激将法。”
南知意这才回过味来,酝酿了一会儿,竟然冲他们袅袅一拜:“公子说的是,明日烟波楼雅集可千万别去凑热闹,毕竟五十两的茶围不是谁都能打得起……”
“嘿……你,说得什么话?区区五十两而己,明等着,我们偏要去……”
众人都暗笑不止,连叶渐青都忍不住夸她:“知意今天出门带脑子了……”
梅了了开心地原地跳了几个舞步:“妈妈真是贴心,有这帷帽在,出门才自在,当初在大同,为了招揽生意,妈妈恨不能每天拉我们游街,每次都会被浪荡子围着指手画脚,跟集市上被卖的牲口一样。”
冯嬷嬷也感慨:“从前只知道,姐儿爱俏,鸨爱钞儿,也是进了烟波楼才知道,烟花巷也不全是逼良为娼的人,你们跟着叶妈妈算是有福气喽……”
叶渐青淡淡一笑:“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苦命人,可不敢提福气二字……”
南知意乖巧地揽住了叶渐青的胳膊:“妈妈,我不觉得苦,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把我生在花船上,自我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这辈子我就是要干这个营生的,吃千家饭做万又如何?那些一心一意想守着一个男人的女人有几个有好结果的,男人三妻西妾,还得贤良淑德不妒不嫉,嫁对了人,操劳一生,嫁错了人,凄苦一生,哪里有烟波楼里自在,不喜欢就能撒手不理他……”
梅了了深以为然:“就是,我现在也想开了,既然踏不出这风尘,那就在风尘中好好享受,以后要是有好看的书生公子,妈妈先紧着我,银子少点儿也无妨……”
众人哄堂大笑……
叶渐青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越说越不像话了,再教坏了她们……”
几人刚迈过门槛,忽地身后一阵骚动,阵仗比他们下车的时候还要大,路人潮水般朝着几顶小轿涌了过去。
南知意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难道还有比我们烟波楼还好看的姑娘吗?”
叶渐青脸上笑容消失,拉着他们往里走:“是轻烟楼的盲妓……不管他们……”
“啊?盲女做妓?太可怜了……”
梅了了啧啧几声:“想必是贫苦人家的盲女,家里养不起,卖到青楼讨个活路……”
顾韫希见叶渐青不愿多说,便解释道:“若真是这样,倒也算一桩好事……但她们……是被人为弄瞎的……”
这下,就连冯嬷嬷都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作孽吗?何苦来哉?”
叶渐青无奈道:“人若是瞎了,其他的感官就会越来越敏感……所以有些青楼会挑选容貌姣好的女孩,将她们眼球整个挖出来,眼窝处放上琉璃做的假眼珠……”
“啊?”几个姑娘吓得魂飞魄散,“太狠毒了……顾姐姐快别说了”
陆星辞回头望过去,一个小丫鬟正从第一顶小轿中搀出一名少女,纤细的身段,雪白的肌肤,玲珑琼鼻,丰润朱唇。
眼上却蒙着两寸宽的一条纱布,风起,纱布打成的蝴蝶结在她脑后飞扬,宛如一只折翼的白蝴蝶,挣扎着却始终飞不起来。
……